江口直仁以为是高桥哲夫亲自写的新闻稿,自然是开口称赞,不过,打心里也承认这份稿件写的非常不错,到底是时政部的主编,在业务上绝对是没话说。
可是高桥哲夫却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解释道:“这不是我写的,而是一个中国记者的文笔。”
“中国记者?时政部的?”江口直仁有些疑惑,时政部里面的记者并不多,他大概都是了解的,就算是首席记者渡边恭介,也不过是因为是特高课安排过来的人员,所以才担任了首席记者这个职位,可是专业水平并不高,绝写不出这样的稿件。
高桥哲夫不再卖关子,直接说道:“是我今天刚刚招收的一个记者,名叫许诚言,是个难得的人才。”
“哦!你这个人从来不喜欢夸人,今天这是怎么了?对一个中国人这么看重?”江口直仁立时来了兴趣,忍不住仔细询问起来。
于是高桥哲夫把今天许诚言应聘的情况向江口直仁叙述了一遍,尤其是当他说出“吉野卫门”这个名字的时候,江口直仁再也掩饰不住惊讶的表情,忍不住开口问道:“他竟然是吉野先生的学生,这是真的?”
“应该是真的,他还请我打听他吉野学长的消息,准备通信联系。”
在得到江口直仁的肯定答复后,江口直仁的眼珠转了转,脑中的念头飞转,不禁啧啧称奇:“没想到啊,真没想到!”
江口直仁对吉野卫门也是闻名已久,不过不同于高桥哲夫,他的消息要更为灵通。
吉野卫门作为日本研究中国问题的专家,在日本学术界享有盛誉,几年前结束了长达几十年的实地考察之后,就留在华北,参与了华北新政府的筹备事务,是日本政府派驻中国华北的高级顾问之一。
吉野卫门虽然是学者型人才,没有掌握实权,可是因为影响力够大,在华北高层中很有地位,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望其项背的。
此时他很快的就意识到,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也许可以凭借着这条线和那位大人物拉一拉关系,在这一点上,他和高桥哲夫都想到一处去了。
想到这里,他郑重的点了点头,声音略微压低,显得颇为神秘的说道:“高桥君,这次你做得非常好,一定要好好笼络住这个许诚言。
你知道吗?我在不久之前,听到了一个消息,你的这位吉野学长,可是角逐华北新政府行政顾问的热门人选,如果一切顺利,他有可能会在近期赴任。”
“什么,有这样的事?消息确实吗?”高桥哲夫不禁诧异的看着江口直仁。
“是在和中村顾问闲谈的时候,他偶尔提到的,我当时并没有在意,可是现在看来,这对我们可是个好消息。”
中村顾问是新民会在太原的主要负责人,此人也是特高课的高级特工,在情报界能量不小,消息非常灵通。
“是啊,那这可真是个好消息!”高桥哲夫身形一仰,靠在沙发上,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扶手,语气轻缓,若有所思。
目前的华北伪政府都是日本人扶植的傀儡政府,王叔鲁之流不过都是摆设,实权都由日本人控制。
为此,日本政府在伪政府里派驻大量人员,其中以行政,法制,军事,三位顾问为代表,其余的辅佐官安插在各部门,牢牢掌控着伪政府的实际权力。
由此可见这三大顾问的地位之高,吉野卫门如果能够再进一步,能够担任这样的职务,绝对称的上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了,这也足以说明,他在高层内部的地位,背景绝不简单。
“吉野学长卧薪尝胆,养望几十年,能够担此重任,也是众望所归,想来不会有问题,我们可要有所准备了!”
许诚言这边并不知道,自己因为老师吉野卫门的原因,已经成功引起了报社总编的注意。
他下午正常去报社上班,在白思南的帮助下熟悉工作,很快就已经搞清楚了工作流程,开始上手工作。
晚上下了班,回到了自己家中,将带回来的新闻稿件略做整理,按照要求撰写稿件,可是他家中的陈设实在简陋,除了一张床,也就是一张方桌,几张椅子。
这张旧方桌,不止是低,桌面还坑洼不平,椅子倒是高,可椅面又窄,坐上去一会还行,可是坐久了,弯腰弓背的很不舒服。
许诚言没写多长时间,就放下了手中的钢笔,又抬头看了看头顶上散发着昏暗灯光的旧灯泡,忍不住摇了摇头,很是无奈。
第二天是星期天,按照报社的要求,他可以不去上班,而且记者的工作相对来说,在时间安排上余地还是比较大的,除了采访,就是撰稿,只要工作完成,不影响出版,其他时间报社并没有要求全天候值班,可以自行安排。
所以许诚言今天并没有去报社,吃完早饭后,就去附近的一家家具店转了转,看中了一套书桌椅,但没有直接购买,这处租房是房东陈师傅的,如果想要置换家具,是要给房东打招呼的。
他一路走到家门口,转身进了对面的裁缝铺,撩开帘子,正见陈师傅正在和两位顾客交谈。
看到是许诚言,陈师傅挥了挥手示意,算是打过招呼,转身接着和身旁的顾客兜售道:“先生,我这里的西服都是精心缝制的,料子上乘,样式也新,穿出去走到哪里也有面子,才一百四十块,您要是去东门的铺子里去买,最少要您二百块,手艺还不及我呢!”
许诚言看着他正卖力招揽生意,也就没有上前,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静静地候着。
今天裁缝铺的生意不错,两个顾客都是左看右看,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显然是有购买的意思,陈师傅心中欢喜,跟在身后不停的介绍,想着做成这门生意。
可是忙活了半天,两个顾客硬是没买一件,还在展示的衣服里挑挑拣拣,查看的很是仔细。
算了,嫌货才是买货人!陈师傅也不着急了,转身过来招呼许诚言。
“许先生,我还正想找您呢,您倒是先过来的,怎么样,这两天该交房钱了,您手头可还宽裕?”
陈师傅可没有他老婆好说话,房租钱可是一分不能少,一到日子就想着收租,只不过这位许先生一直没有找到工作,看着又斯文可亲,所以也就等了两天,今天正好送上门,也就顺便开口追租。
许诚言从怀里掏出来两张钞票,笑着说道:“借陈师傅您的吉言,我这两天刚刚找到了工作,预支了薪水,这不,一拿到钱就给您送来了。”
“您这是想通了,我就说嘛,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怎么也得先有个糊口的营生。”
陈师傅接过钞票,赶紧揣进兜里,嘴里还不停地絮叨着,他早就嫌这位租客没有稳定的工作,生怕交不上房租,这时总算是放心了,最后才想起问道:“您到哪里高就了?”
“去报社求了个职位,当记者!”许诚言客气的回答,但是没有说清楚是哪个报社,新民报社的名声太差,在这里工作的中国人,都被人背地里称作是“汉奸”,传出去被人戳脊梁骨。
“哎呦!”陈师傅眼睛里放光,“记者可是好工作,薪水高还体面,到底是读书人,以后您也给我写篇文章,给我这个小店宣传一下,我少收您一个月的房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