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的人第二次出现在这里，他都会记得上次此人在干些什么？

有的人天生记忆力超人，他们可以随随便便记住很多没人在意的东西，甄稳就是这种人。

憨二宝注意力在狗身上，莫孤独得以接近甄稳。但他还是保持着一段距离，且保证身边人的距离在自己声音之外。

莫孤独背对甄稳低声道：“黄居浩什么也不说。”

甄稳也不看他，擦肩而过道：“继续。”

瞬间甄稳已经过去。

没有安全的谈话空间，话能少尽量少，明确表示的动作，能没有最好。节奏越快，时间越短，也就越安全。

莫孤独明白他的意思，缓慢而去。

莫孤独刚离开不久，翟均恒即出现在暗影里。

翟均恒来的并不晚，甚至是甄稳未出院门时他就在。只是一直躲在远处，夜晚灯光晦暗，莫孤独和甄稳又只说两句话，他并没发现异常。

两人背对着他，翟均恒甚至都没看见两人说话。

五日后，党组织新派联络员文书展出现在码头。他三十一岁文人出身，写得一手好字，还有模仿别人笔迹，即使被模仿者本人也识别不出来。

还有，他记忆力也是出类拔萃。

文书展先找到一家旅馆住下，手写数张租房启示贴在码头四周。留下旅馆地址，署上假名字郑语桢。

甄和桢谐音，语桢暗含遇甄之意。都是约好的名字，甄稳见到自会明白。

文书展的租房启示按约定贴在十六铺码头附近，两天过去甄稳并没有出现。

这两天丁默邨出现在76号，连开两天会，说是第三天还有会议。如此，把甄稳给绊住。

甄稳想去码头，除非是晚上去。

这一切都是丁默邨的计划，翟均恒把自己的发现告诉给他。

于是，丁默邨想出不给甄稳出去接头的时间，他虽然不太相信甄稳是共党，可是他相信翟均恒。

翟均恒当面拍着胸脯，说十分之中，甄稳是共党的可能占八分。

甄稳是李士群非常重视的人，丁默邨私心想拉拢他，即使不是共党，也要让甄稳知道我丁默邨不是摆设。

甄稳从来没有想过晚上出去接头，因为自己一直是晚上不出去，除非有个无懈可击的借口。

而这借口不能主动去找，主动，就会留下人为的痕迹。

翟均恒却带着人火车站码头暗中寻找可疑之人，他也知道这简直拼运气。

翟均恒的运气有时很不好，他被抓就是极坏的运气。而这次，他的运气又出奇的好，竟然遇到了文书展。

文书展认为先建起联络站才是重点，此时正在寻找房屋，准备开个字画馆，以方便和卧底76号的同志单线联系。

文书展惟一一次在重要会议上做记录，当时出于长远考虑，用布帘和前台隔开。

翟均恒幸运的参加了那次会议，更在他坐的位置能看到布帘缝隙里的文书展。

文书展一身书生气坐在帘后低头记录，在很多不识大字的军人里面显得尤为突出。翟均恒只是多看了两眼，但也只看到一个侧面。

文书展却不识得他，忙于找房子，下午又出去转悠，手里还拿着两张租房启示，以重新贴在被人撕掉的两处启示。

文书展在贴启示，翟均恒在看启示。

越看文书展越像在哪里见过，只是当时并没有想起来，也没多问又去四周寻找可疑人物。

在回去的路上，翟均恒开着车忽地一下想起，那人很像记录的书生？像，真像。没错，没错，就是他。

翟均恒停下车，砰砰两拳砸在方向盘上，忍不住一脸喜悦。

翟均恒投敌76号寸功未立，每思于此，如百爪挠心惶恐不安。没功劳就没有地位，即使丁默邨护着他，但李士群瞪着眼珠子随时都能把他踹开。

如今发现猎物，翟均恒岂能松手？急转方向盘返回码头。

文书展租房是建联络站，租房广告上留下的地址是真实的，只不过留名是郑先生。

翟均恒做事亦是小心翼翼，为免被文书展察觉，将车停在不显眼之处。

下午四点多钟，文书展毫无觉察从车旁经过。

翟均恒车中目不转睛注视他，直到他走进旅馆。

翟均恒紧闭双眼，脑海里浮现出文书展侧脸形象，瞬间和记忆中那半个面孔重合。

他再次睁眼，心中嘭嘭狂跳，难掩心中兴奋。

叮嘱小眼睛：“你两个二十四小时盯住他，千万不要让他跑了，更不要打草惊蛇。”

小眼睛两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下了车。

翟均恒看下表：“你俩盯住，我去给你俩买点吃的。”

目视翟均恒开车远去，小眼睛撇着嘴直咔吧眼。他不知道翟均恒这次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两人犹记得上次监视甄稳，翟均恒也是如此说，饿了一夜，也未见他买吃的回来。

两人过后向丁默邨反应情况，丁默邨也只是含糊的答应会警告他，并说这月给两人多加薪水。

两人身份职位在那，又加多年在恐怖暗杀中摸爬滚打，早已明白，能不知道的事情，最好不要去问。轻则被牵扯进去，重则性命不保。

翟均恒爱去哪去哪，两人并不询问。

旅店前的道路是东西走向，旅店坐落在近似中间位置。小眼睛去东边路口，另一个去西边路口。

两路口离旅店都有几十米远，他俩人离旅店如此远，自然减少被觉察的可能。

最低级的监视，就是在旅店对面依着电线杆，拿张报纸边看边贼眉鼠眼打量目标。

每个被监视者，若不对眼前的一切保持警惕，他活的绝对不会长久。

临近监视，除非天色黑的别人看不到你。或者，那本是一处市场，人多而混乱。即使如此，你也不能在同一位置耽搁太久。

小眼睛两人显然经过训练或实战，即使在路口，也会选择人多之处。实在人少，也会选择暗处侧身对着旅店大门，只是偶尔瞟上一眼。

翟均恒本想打电话报告给丁默邨让他结束会议。又怕打出去的电话被监听，思来想去，还是开车回到了76号。

丁默邨按计划正在给几个队长开会，进来一位秘书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丁默邨说：“各位，我先出去片刻。”

门外拐角见到翟均恒，见他面带喜色，丁默邨已明白有事情汇报。向他一使眼色，翟均恒随他进了主任室。

“丁主任，目标已出现，请你取消明日会议，给甄稳足够的时间。我相信，他会急着去接头，到时我拍下证据，不怕他否认。”

丁默邨两手击掌：“好，好，我先去散会，回来再听你细说经过。”

丁默邨回到会议室并无异常，又简单讲上几句，然后宣布散会。

甄稳回到队长室，憨二宝正躺在沙发上瞪眼望天。

“二宝，回家了。”

甄稳两人出76号，一眼看见丁默邨的车，不由得暗自惊讶。

今日来时，不见丁默邨开车。中午吃饭之时，甄稳在街上遇到丁默邨的司机，问他今日怎么如此清闲？司机说的是丁默邨的车出现故障，需要大修一番。

甄稳心中疑问，既然大修，如何这么快就修好了？车又是谁开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