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石不实拿着文件去刑侦组，甄稳在走廊遇到他。

两人相遇并不是巧合，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能把有意为之，变成漫不经心的相遇，需要的是计划。

“石不实，李主任在吗？”

“在……在黄队长……室。”

“你匆匆忙忙，这是？”

“哦，这是在……在瘦骆驼身上……搜……搜到的电文，李主任让……让……拿到刑侦组……鉴定。”

甄稳：“你先等一下，和我去见李主任。”

甄稳快步来到黄居浩队长室，李士群正翘腿坐在沙发上满脸怒色。

甄稳到近前：“李主任，文件拿到刑侦组鉴定，知晓的人太多，恐有不测？”

李士群脑袋一转立马惊醒，瘦骆驼若是共党，此事不宜张扬。知道的人多，消息泄漏的可能就越大。黄居浩跑了，他未必知道瘦骆驼也已经暴露？

李士群起身：“石不实，你去把廖队长找来。”

片刻，石不实回来报告：“廖……队长不在。”

“打电话催催他，把瘦骆驼押下去，甄稳你随我来。”

回到主任室，李士群皱着眉头坐下。

李士群低声道：“多亏你提醒，否则，恐怕会泄漏出去消息。没想到，真没想到，瘦骆驼竟然是共党卧底？走，跟我去审审他。”

刑讯室飘散着血腥味道，瘦骆驼被推进来时，心中还不断自我安慰。

我为76号挖卧底，以我之心感天动地，待我解释一番，李士群岂不是要奖赏自己？

瘦骆驼挺直腰板，一副宁死不屈，普天之下，皆为弱者，看天下英雄舍我其谁状。

阿屠从来不废话，废话是交给审讯者的。他拿起通红烙铁，伸出舌头在上舔了一口。

哧，一声，一丝蒸汽冉冉飘散。

李士群和甄稳正进门，他到没说什么，甄稳却心中一凛。这需要动多少刑，才能练得如此从容恰到好处。

手哪怕微微抖动，都会将舌头烤糊，阿屠对此竟游刃有余？

阿屠呲着牙举起烙铁直奔瘦骆驼眼睛按下，瘦骆驼冲天气概消失无影无踪。

阿屠又展示了一把本事，哧，瘦骆驼左眼睫毛化为灰烬。烙铁在瘦骆驼脑袋上转一圈，毛发烧焦之味飘满刑讯室。

瘦骆驼心嘭嘭乱跳，脸色苍白汗毛倒立，汗水哗哗落下。

李士群寒着脸，“啪”挥手一巴掌。

“山羊同志？你是哪年加入的共党？”

瘦骆驼打着喷嚏：“主任，主任，我不是共党，不是共党。苍天在上，我发誓我瘦骆驼不是共党，黄队长才是共党。他是山鹰，我不是山羊。”

瘦骆驼不敢隐瞒，把想挖出共党卧底之事和盘托出。却不提想得到金条之事，而是以除76号之隐患，为李主任解忧为其解释。

“哼，不给你一点颜色，你就信口开河。阿屠，动刑。”

石不实匆匆进来，把电文交给李士群。

李士群一看，鉴定只有三个字，假，太假。

阿屠拿着血迹斑斑大铁剪，准确无误的卡住瘦骆驼拇指。

瘦骆驼一声惊叫，李士群哼一声，把鉴定扔入火中。

李士群恨道：“阿屠，给他几嘴巴。”

瘦骆驼惊恐中挤出笑容：“李……主任，我从来说假话……不，我是从来不说假话。像我这么实在的人，上海已经不多了。”

李士群怒道：“打几巴掌，关在牢里三天，让他长长记性。”

“主任……”

阿屠上去啪啪两巴掌，瘦骆驼后面的话硬生生打了回去。

返回主任室，李士群叹道：“瘦骆驼可谓用心良苦。但，我从没想到黄居浩竟然是卧底？”

“主任，这会不会有人陷害？我接触的黄居浩，感觉不像共党。”

李士群一声感慨：“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人内心的世界总是波动之中，而又最难觉察。你现在主管电讯组，这世界缺了谁都还会照常运转。”

甄稳回到队长室并没有感觉出兴奋，李士群看不出的问题，不代表佐藤看不出其中蹊跷。

戴笠派江难和莫孤独来刺杀佐藤绝对有道理，他的存在，才是最大的危险。

想到佐藤，甄稳就想到了岩田。

甄稳对岩田印象过于深刻，他明明未到近前，却有让你感觉到压力骤然而至。

真正可怕的对手，是那种他不在场，也会让人忘记不了的人。

佐藤算一个，岩田也算一个。

这次主管电讯处，可谓目的达到。

甄稳突然担心起两个人，莫孤独，江难。

进此局的人，都将是前途莫测。

甄稳目光停在报纸一端，发出的寻表启示终于有了回音。在报纸一角，是一条收购药材广告。

收购的虽然是田七，黄芪，当归等药材，但这些名字并不重要，也不是重点。

重要的是落款地址和人名，地址，三村路口东，尹立春。

注意尹立春这个名字也毫无意义，这个人根本不存在，只是一个假名而已。

注意地址也没用，很多小村庄本身就没有名字。

即使注意，因战争人口流动大，尹立春也可能此时在这，彼时又在别处，想要发现疑点比大海捞针还难。

消息只有懂的人明白，人名只是暗示已接到发送的消息。

甄稳长出一口气，等待下一个消息。

时隔三天，又是一条收购药材启示，这次内容才有一点意义。

老板已启程，卖家备货待交。

甄稳不知这次派谁来？一切都是为了安全。好在有之前的约定，地址，三村路口东，即是提示按第三条约定进行联络。

甄稳任务被当中重中之重，为防止意外，这次派来的人亦不知道和谁接头。

他只知道来人代号风云。

翟均恒这些日子并没闲着，有丁默邨的支持，他吃穿不愁。几日来，他总是在甄稳每天路过的咖啡厅里坐着，一双狼目时刻盯着甄稳的举动。

甄稳虽然也在思索这些日子翟均恒身在何处？却要在茫茫人海中发现一个特意隐藏的人并不容易。

翟均恒自然不是小眼睛之流可比，他有意藏身除了军犬，只怕没人能够发现。选择咖啡厅，是因为几日来，甄稳都会在对面停下买报纸。

以现在甄稳的权利完全可以敲诈钱财，即使不去敲诈，只是吴四送的钱，就足以让他买上几十块金表。

翟均恒心中起疑，一块再贵的金表，怎么能让他三番五次的发布启示？

虽然暗中观察多日，偏偏又看不出甄稳有何异常？

只要甄稳登启示，翟均恒就会买上当天的报纸回去研究。凭直觉，他相信此中有事。

最近几日，甄稳虽然还在买报纸，却不再登寻表启示。

翟均恒把近几日报纸翻出细细观看。

他熟悉地下党的联络方式，目光最后落在收购药材的广告上。

他是下了苦功夫研究起来。

傍晚，甄稳喊上憨二宝去遛狗。

黑狗已经长得半大，吃的体形肥胖浑身狗毛锃亮，奔跑起来落地有声。

大黑出去院外就撒欢，憨二宝牵绳跟在后边。

甄稳两手插在兜里，紧跟在后。他闲逛时目光也不会忘记注意边角旮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