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许就是我们地下工作者所应当适应的吧。”沈英有些感慨。
“这么说,我也要当二皮脸?”
“你不用,你其实只需要本色演出就行了,你伪装成别的身份其实更容易被人看出来。”
“本色演出?”
“是的,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安心地照顾护理病人。对日本人无感,对中国人亦是一样,在你眼里只有病人和非病人之分,是非观念淡薄。”
“不谙世事,是非观念淡薄,这是我的本性?”凌云感觉自己的怒气槽开始上涨了,刚才两人友好的和谐的气氛此时被吹到了爪哇国里。
“当然,个别的地方需要调整……”沈英的话还没说完。
一条毛巾砸到了他的脸上,那是搭在轮椅后把上,用来擦拭的临时毛巾。
“你怎么不去调整?!”凌云怒吼道,然后将轮椅重重往前一推,气呼呼地丢下沈英直接离去。
沈英看着凌云远去的背影,目瞪口呆,他实在搞不明白凌云为什么生气。
女人有时候真是莫名其妙!这是沈英的感受。
现在,坐在轮椅上沈英只能是一阵苦笑,他左右看了看,只见杨胜利在远处慢悠悠地跟着他们。显然,为了不打扰沈英和美丽小护士之间的谈话,他躲在了足够远的距离。
沈英向杨胜利挥了挥手,杨胜利小跑了过来,小心问什么事。
“推我回病房。”沈英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个女人惹沈科长不高兴了?要不要我们警备队以通匪的名义把她抓起来……”杨胜利小心翼翼地说道。
沈英冷冷地看着杨胜利,看得他直发毛。
“这名女护士是张岩副院长的学生,而张岩副院长曾救过很多日本人,并且和院长佐藤先生私交甚好,所以你们最好少打这个医院里医生护士的主意。”
“当然,当然,我也只这么一说。”杨胜利连忙表示自己对医院之人并无不满。
“杨警官现在在警备队任什么职位?”在杨胜利推着轮椅时,沈英问道。
“目前是警备四队小队长。”杨胜利说道。
“你们警备队的副队长陈西若死后,不知谁接替了他的位置?”
“暂时无人,不过周大鹏有意于他的外甥。”
“就他外甥那个秉性,扶都扶不起来。”沈英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我看杨队长办事认真,工作得利,倒是很好的警备队副队长人选。”
杨胜利听得这话,立刻激动起来。他的眼睛又不瞎,沈英受伤这一段,特高课的小泉课长多次到医院探视,还亲自派来来了宪兵队的宪兵来替沈英守门,这足以看出这为年轻的“沈科长”在日本人那里的器重。
不仅如此,小泉纯一还当面嘱咐过他,沈英在这里养病的事情不得向任何人提起,否则拿他全家是问。可见,小泉课长将来要大力提报沈英,自已目前能够抱住沈英这条大腿,飞黄腾达也并非不可能。
“多谢沈科长提点,沈科长将来有什么事,都可通知在下,在下必然赴汤蹈火,再所不辞!”杨胜利连忙表忠心道。
沈英倒无所谓,只是画个大饼而已。不过,目前看起来,靠着日本人这颗大树,画出的饼也颇能吸引一些伪政权里的投机分子。
这时候,他见凌云又折了回来。
凌云走到轮椅跟前,对着杨胜利微笑了一下,说道:“警官,谢谢您了,病人还是有我送他去病房吧!”说完,她从杨胜利手中接过轮椅的推把,将沈英往病房里推。
杨胜利呆了一下,他发现这个叫凌云的护士笑起来的确很漂亮,身材高挑,短发齐肩,脸颊清丽,就象一朵散发着清幽香味的傲雪寒梅一般,婷婷玉立。
怪不得沈科长会为这个女人着迷,这个女人怎么说来着,嗯,的确很有味道!
凌云在甩开杨胜利后,立刻换了一副表情,冷冰冰地,象是要把沈英冰冻在她的目光之中。
“你怎么又回来了?”沈英轻咳了一声,被一位冰美人冷冷盯着,很有点让他有芒刺在背的感觉。
“扔下同志不是我的习惯,即便我再讨厌你,你也是我的同志。”凌云的话语里不带有一丝感情。
沈英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好,是说她迂腐还是说她坚持原则。
在病房里,凌云毫不客气地给沈英来了几针,沈英问她打得什么针,她也不吱声。总之,她的针扎得很重,全无半点护士温柔细心的模样,让沈英很是屁股痛了一阵。
在病房里没事,沈英将杨胜利叫了过来。
“你到警务科去取一些资料和档案过来,我想看看。”
“关于哪些方面的?”
“一些商户的,主要是新安市的银行,商铺等等。”
“只是,我担心警务科科长不同意。”
“拿这个去。”沈英拿出自己的证明。
“特高搜查科!”杨胜利看了证明一眼吃了一惊。
“你知道这个部门?”
“听上司提过,权力非常大。”杨胜利说道,他没有说出来的是,这个部门是特高课里最重要的部门,凶焰滔天,相比于起来,特高课的其它部门如情报科,特务科,稽查科等都不够看的。
“我这就去办。”杨胜利恭敬地回答,他并不认为警务科科长有敢反抗的勇气,特搜科前一阵才干过一件大事,据说伪满新安市电力局局长因为偶然原因冲撞他们。于是,半夜里,一群所谓的“土匪”袭击了局长的家人,局长的家人全部被杀死,其银行账户的钱财及屋里的金银珠宝被洗劫一空,而宪兵队和丨警丨察厅对此都保持沉默。由此,可见特搜科的权力之大。
当凌云再次进入沈英的病房时,发现沈英的病房几乎被各种档案和资料所塞满。
“你在干什么?”她皱着眉头问。
“在锻炼自己的记忆力,同时也在寻找其中的联系。”沈英说道。他并不是一个能闲下来的人,对于新安市商户以及资本家的资料,他希望掌握得越多越好。
无他,是因为他自打去根据地后,发觉根据地确实日子过得很艰苦,资金上也很紧张,于是他就得想办法看能不能从新安市里这些资本家及一些商户身上筹些款项。
“你今天应该歇歇。”凌云说道,她推过来轮椅,将沈英搀扶到轮椅上。
在搀扶时,沈英闻到凌云身上有一股幽香,令人有点心乱神迷。他长吸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躁动。
凌云将沈英推到一棵树下,看着远处说道:“你上次说得对,我的确不太善于伪装自己。”
“哦。”沈英含糊地应了一声,他实在摸不透这位女同志的脾气。
这时候,金慧兰从远处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报纸。
“沈大哥,你已经‘死’了。”金慧兰将报纸递给沈英,有些气喘地说道。
沈英拿过报纸,见报纸一处不显眼的角落处,登着一则讣告,内容则为:新安市稽查科副科长沈英因遭共党组织刺杀而殒命,沉痛悼念等等。
讣告很简短,并附有黑白照片,以确凿无疑地证明“沈英”这个人已经在新安市彻底消失了,从此新安是已经不再有“沈英”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