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房门,志远回头看了张老爷子一眼,心里不禁有些儿惋惜,人说虎父无犬子,可张九如咋就那么怂呢,一直戒不掉大烟,给他当个内管家也就顶了天了。还有,明心四神虽然各有所长,但有一个通病就是不大识字,没什么文化,若自己四神中有一个像是张老爷子这样的精于商道和人情练达的老狐狸,可帮轻自己许多。
只可惜,老爷子年纪大了,总不能让个爷爷辈的老人家,跟着自己东跑西颠吧?
回到上房,就见张辅臣和胖子,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他俩是按志远的通知,从裕东百货那边过来的。
志远先一挥手,挥开众人,独与张辅臣先咬了几句耳朵。
“东翁那边,暂时还没什么疾风暴雨,”张辅臣在志远耳边轻语:“东翁提醒,小心内鬼,顺势而为,及早抽身,并提防狼狗。”
志远看着张辅臣,李熙提点的几件事里,内鬼问题最为关键,目下看满洲情报组并没有问题,拿刘襄理来说,如果他有问题,昨晚藏身在千兆隆的梅子瑜早就被日本人抓捕了,同时日本人对汇华银行和李家也会进行收网,不会到现在还风平浪静。
“狼狗?”志远有点不解的问。
这是李熙提点的几件事里,唯一让他不解的事情。
张辅臣眼神里闪过一丝儿得意:“这事瞎猫碰上死老鼠,我碰巧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我按东翁之意,和在奉天的一个‘朋友’通过气,那人正好说了这么一个事情:昨晚,治安部应奉天丨警丨察厅这边的请求,从新京警犬训练基地,派出吉津奏汰小班,携带三条功勋警犬,昨晚半夜从新京出发,这会子,恐怕已经到了奉天了。”
“吉津奏汰?”志远皱起了眉,连脸色都更冷峻了:“我知道了!”
那个吉津奏汰,志远知道他,他和他带的警犬,立过好几次功,很是了得。
“东翁还说,满铁大连总部有电话打到家里,催你早日启程去大连接受专员的任命。”
“知道了。”志远点头,又吩咐了张辅臣几句,张辅臣就先行离开,回裕东百货坚守他的岗位。
张辅臣走后,屋里剩下的全是自己的嫡系,志远手一招,林有、李阎王、胖子和黑子立即全围了上去。
志远做了个手势,林有和李阎王就已经都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们必须一边听吩咐,一边竖起耳朵留心周围,以防隔墙有耳。
“刚才和那边的人见了一面,对任务有了分派,”志远压着声音:“他们那边,负责‘木头’的安全,这会子,能走开的,估计已经全到千兆隆周围警戒去了。而我们这边,负责设法,要把‘木头’,安全的运出城去。”
这是与满洲情报组的分工安排,“那边”,指满洲情报组,“木头”特指梅子瑜,林有等人,都点头表示明白。
林有轻声问:“哥儿可是想用裕东出货的卡车,把‘木头’藏在粮袋子底下,运出城去?”
志远瞥一眼林有:“你怎么知道?”
“刚才哥儿画的那个草图,我扫了一眼,看上去像是个箱子框架,但木方粗密些,说是仓库用的地台没问题,但里头倒扣着个人,在上头压它一车面粉袋子,就算是几千斤,也绝对没问题!”
“哈!难怪那边要找咱们帮忙,除了咱们这样有大厂子的,谁家有卡车啊?”胖子兴奋的搓着手:“哥儿想的这法子妙啊,谁能想到几千斤的粮食下头,还压着个人呢?而且,过关卡的时候,再怎么检查,也总不能让人家把粮包全卸下来吧?”
“为什么不能?!”志远毫不客气的手一甩,在胖子头上赏了他四个爆栗:“不长脑子,就知道想当然!要么自己找人来全卸,要么干脆别出去,这有多难?何况,日本人还有狼狗,我收到消息,有几条贼厉害的狼狗从长春那边过来了,那可是日本人的功勋警犬,鼻子贼灵的,桂花巷‘木头’的家,已经落在了日本人手里,木头的衣服之类,就是嗅源,用卡车运‘木头’,只要有嗅源的气味,就算是有粮食盖着味,说不定也能让那些狼狗闻出‘木头’的味来,若是闻出味来,那些狼狗只要那么往地上一坐,日本人就知道车上有料,别说把装的货全卸车了,把卡车拆零碎了都成!”
胖子听了,本想扮个鬼脸吐一吐舌头,再称赞志远几句以圆场子,但被李阎王凶煞煞的眼风一扫,吓得赶紧低了头。
李阎王用眼剜着胖子,又轻鄙又不耐烦,还有些幸灾乐祸,这死胖子,就知道拍哥儿的马屁,这回马屁拍马腿上了吧?被哥儿赏了四个爆栗,被打活该!
“卡车运木,这是我预想的方法之一,”志远扫一眼自己的几个心腹:“这法子,有成功的几率,毕竟裕东是大厂,卡车运粮出货很正常,就算军警检查,翻腾个十来二十袋的,不见有异常也就容易松解放行了,但这法子用不用,不是在这想当然,还得去看、去打听,要仔细的掂量,若真的非用这个法子,就得想法儿,看要怎么应酬交际,才能让别人少疑心不疑心,不仔细检查,不要求卸车。”
林有和李阎王对了一眼,压着声音急切的请战:“哥儿,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先去看看!”
“去哪看?”
志远没说话,就那么站在那里忽闪起睫毛,众人立即屏息静声,静待志远思虑后的分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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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虑过后,志远先叫胖子:“胖子,你去东厢,看看老张帮我找的那两个妥当人到了没,到了就领过来。.la”
很快胖子就领了两个人来,志远问那两个人:“大东门里,可有哪家酒楼茶馆,能在二楼窗户,就近看到大东门通行情况、下午又营业可聊天吃喝的?”
“有啊!魁胜轩!”
“好找座不?”
“这家不是清茶馆,是评书馆,有说评书的说书,一般都为日夜两场,名家都说‘灯晚’,得提前订座,下午场便宜些,可人也很多的。”
“这会子,若先派人去占座儿,能站到下午场靠窗边的位置不?”
“应该能!”
志远即打发二人去占座,并要他们在那里吃点心喝茶,占着座等着。
然后志远到东厢,要张老爷子出面,安排一辆裕东火磨的出货卡车,下午2点半左右,由西向东,行经大东门过大东门关卡。
跟着,志远打了电话给他的生意伙伴、在奉天的盈丰大粮栈东家陈松年,约他下午2点半,在魁胜轩“茶叙”。
见林有等人脸上有些不解的表情,志远顺便教育几个心腹:“这老陈,是我们抵近观察大东门的由头。所谓有备无患,行‘机密事’,要么莫被人知莫被人见,要么行动举止,有让‘别人’无话可说的由头,要经得起推敲,经得起别人诘问,谋好退路后着,尽量滴水不漏。”
“哥儿,这是要到大东门去看看?”林有问。
“嗯。”志远应一声,跟着就叫:“把奉天市区地图拿过来。”
胖子立即在八仙桌上展开奉天的地图,一边还不忘表功:“哥儿叫我买份地图过来,我去书局找来了这个,最大、最细、最清楚!虽然是日文的,可这又难不倒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