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远点点头,回头看一眼李阎王,什么都不用说,李阎王已经微一点头,就在门边守着。
志远和张其先、刘襄理三人也不坐了,走到屋子中间,就那么站着低声说话。
刘襄理拱着手,先向志远表示感谢:“李公子,我代表满洲情报组,谢你和令尊冒险通知之恩!”
刘襄理还待要说,志远一摆手:“刘襄理,不必客套。”
志远看着刘襄理:“有些事,我想先搞清楚,平安广场昨天中午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知道梅先生的伴当强子死了,而梅先生暂时还没有落在当局手中。”
志远开门见山,目光少有的咄咄逼人:“我是十点十五分给刘襄理打的暗语电话,我想问下刘襄理,为何强子十二点多,还在桂花巷?从这里走路去桂花巷,最多也就四十分钟吧?这里头,出了什么状况?”
刘襄理苦笑又歉意的:“我们这边,确实出了状况,以至延误了时间!”
“哦?什么状况?”
“知道你传来的消息,极讲究时效性,哪怕晚一分一秒,都可能人命关天!收到你的电话后,我立即就跑上来楼来,和董事长简单交了个底,就和陈秘书往外跑,去找公共电话给梅先生打电话,银行里虽然有电话,但怕被日本人追查,一向不从这里直接打出找梅先生的电话,这是纪律!上午十点多的时候,按常规梅先生和强子是在书店街他们的书店里,他们店里并没有电话,但那里附近最大的行知书店,店里是有电话的,打行知书店的电话,然后叫他们去叫下梅先生来听电话,以前,我们一直是这样联系的,可这回,运气特别不好,行知书店的人说去过梅先生的书店,书店开着,但他和强子都不在,说是有行家转让书籍,他俩托边上书店的人帮忙看着铺子,就跟着那个行家去他家在附近租用的仓库运书去了,几时回来不好说。我见不对头,当即和陈秘书交待一声,让他隔个五分钟再打个电话过去试试并通知董事长,而我自己,叫了辆黄包车,就奔了书店街!一路催着车夫,十点四十五分,就已经到了那里!”
“后来呢?”
“梅先生的铺子里,没人!虽然怕被人点相,但事情紧急,我稍稍改了下装,就走过去问边上的人,打听到了那个行家是哪家书店,去他家书店里问,知道他们是在附近的一个巷子里租了民房,用来放书当仓库,我当即就赶了过去。果然在那里,见到了强子,站在路边,边上一堆书箱。”
“哦?这时,是几点?”
“没看,应该是十一点十五分左右了。但这事还没完!我只见到了强子,却没见到梅先生!强子见到我,知道肯定是有事,跟我走到一边,我用暗语通知他可能出事了,就见他立即就往一个地方快步走去,原来梅先生去找拉板车的,想用板车把那些书箱运回店里,拉板车的有时就在路边等活,有时要去街巷里找,而昨天,运气真是差到极点,我和强子跑了好几条街巷,都没看到梅先生,不知他去哪里找板车了!在那附近转来转去,我们找到梅先生时,已经过了十一点半!”
“运气真是不好。”志远看着刘襄理,眼神极有力量,却又似笑非笑:“运气不好之外,还没拿我的警示甚至是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吧,不即时转移,强子竟然还回了桂花巷,很难想象,这是几位资深特工之所为。”
刘襄理苦笑:“我明白,你这是起了疑心了,换我是你,也会疑心!我们现在,彼此的信任,极为重要,我的话,或许你认为不足信,但有一个人的话,我相信你一定会相信。”
刘襄理说完,看向张其先:“打开吧!”
打开啥?
张其先走向壁柜,打开一个门,在里面不知触动了一个什么机关,然后走到边上,对着一幅画一按,竟然出现了一个暗门。
志远镇定的静观,李阎王则双眼里充满警惕。
白山梦雪
志远一直很镇定,直到从暗门里,走出一个人,让他眼里放出惊喜的光,还低低的惊呼了一声:“三大爷!”
从张其先办公室暗室里走出来的人,竟然是杜海山的铁哥们、从小就视志远为已出、因刺杀铃木案被当局悬赏一万大洋的庆三爷庆文秀!
“三大爷!”志远激动地冲到庆文秀跟前,目下这种场合,齐心协力渡劫是第一要务,不宜过于感性,志远抑制住了扑进了庆文秀的的怀里的冲动,但看到曾经英俊洒脱、一貌堂堂的庆三爷已经两鬓斑白,面目黧黑,脸上皱纹刀刻似的,志远的眼睛瞬间就湿润了:“三大爷,你……你老了好多……”
“呵呵,”庆文秀自嘲:“成天价风餐露宿的,头上日头晒,脚下水汽蒸,能不老吗?可人老心不老,身子骨也还康健,倒是你,听说还是老样子,动不动就生病,让人一直牵肠挂肚的。”
说完,大大方方的伸展开双臂:“远子,来,让三大爷抱抱你。”
庆文秀身上的衣裳,倒不是很埋汰,可不知是不是庆文秀之前出了很多汗又没及时洗澡换衣服,走近了,就能闻到庆文秀的身上和衣服上,有股子异味,可志远还是毫不犹豫地,就投进了庆文秀的怀里。
就算是一身脏臭,这也是他的三大爷!
是打小就视他为已出,和着爹爹一起,哺育他成长的亲人!
庆文秀把志远抱了个满怀,拍抚着他的背,眼里也瞬间变得湿润:“远子,谢谢你为我、我家、还有土豆家所做的一切,我知道那有多险、多难、多不容易……”
隔着衣裳,庆文秀都能感觉怀中志远那美好的身体曲线、那种骨肉停匀的温软和练家子才有的柔韧,鼻子里是一种淡淡的却又是氤氲不散的异香,说不清这香是怀中这个容颜如玉的孩子的发香还是体香。
这感觉让人无比留恋,可庆文秀却扶着志远的双臂,将他推离自己怀抱。
看到志远眼里的惊讶与不解,庆文秀苦笑:“昨天中午起,一次又一次的玩命,昨晚又是一宿折腾,天这么热,不知出了多少身汗,收到你要来汇华的消息,昨晚和我在一起的刘襄理好歹还回家洗了个澡再赶来,我是没地洗去,所以身上这味贼难闻,下来还要议大事,别把你熏晕了。”
之前刘襄理倒是想让庆文秀悄悄到他家去换身衣裳,可庆文秀不肯,他是在日本人那里挂上号的通缉犯,得万事小心,进出刘襄理家要是被人点了相可怎么办,他不想连累了别人。
除了怕连累刘襄理,还怕连累汇华银行,庆文秀进汇华都没走正门,是从后巷由陈秘书接应爬窗子进来的,万一失了风,就说是自己爬进来想偷东西的。
事情紧急,不容叙旧,几个人在桌边围成一个小圈站定,说到之前志远对刘襄理的质疑,庆文秀为刘襄理向志远进行解释。
“远子,这事,不怪刘襄理!刘襄理之前说的,都是事实,这些事我虽然没亲眼看见,却是梅先生亲口告诉我的,据梅先生说,刘襄理找到他的时候,时间约在十一点半,因为在找板车,当时梅先生的位置,是在书店街东边的一条内街上,当时他和强子从那里就立即转移的话,强子也就不会出事,可是当时,出于某些原因,梅先生不得已,必须要冒险先回桂花巷一趟,因此,他当时就和强子返回了桂花巷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