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张老爷子叫了个儿子来吩咐,打发他去讨米,黑子乘机去和张家那个儿子搂肩搭背的一起往外走,一边留意身后的动静,只听见张老爷子说已经又让家里人把晚饭热了一遍,招呼客人们吃晚饭,之前都在为志远的病悬着心,晚饭还全没吃呢。
黑子放了心,没什么异常。
出了大门,粮店和火车站不同方向,黑子和张家儿子在巷口分手。
大概是因为志远已经转危为安,黑子一边走,一边心情愉快的哼着小曲,哼的是那时小屁孩都会的《毽子歌》:“一个毽子踢八踢,马兰花开二十—,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哼着走出了几十步,好象想起什么,大概是漏了什么东西,又往回走,这回,他看见了他想看见的东西,一个人影,从一个阴暗的巷口里转了出来。
黑子立马闭了嘴,因为不需要再哼哼了。
这时,已经是晚七点多,天早黑透了,两人相距二十多米,路灯又昏暗,不大看得清面目,但黑子知道那人是谁。
黑子不但知道那人是谁,还知道那人为何一直潜伏在附近,知道他不放心什么,知道他在等的,是什么消息。
一路走来,行人稀少,不见有什么异常,但黑子还是小心的再次留意四周的动静,然后抬手触额,然后放下手,轻轻在腹部抚过,然后很自然的垂下了手。
这是在告诉对方,哥儿已经没事了,让对方放心。
那人也做个手势,表示他看到了,然后人又闪回巷里,不见了。
黑子停下脚步,再次留心四周,然后转身,向火车站方向走去。或许是因为志远已经转危为安,黑子心情愉快,脚步轻快,速度刚才快多了。
走出没十多步,黑子突然有所警觉,前后快速扫视,没看见什么,这反而让他更加惊心。
黑子走向最近的路树,突然一个箭步闪在树后,向来路的方向张望。
没人!
可在这时,一声嗤笑,在他身后右侧方向响起,把黑子吓得一激灵!
急忙转头,见一条黑影,贴在离他约一丈开外的路边人家的外墙!
刚才那面墙前,绝对没有人,这会子,突然有人形同鬼魅,凭空的突然的出现在那里,看得黑子心跳如鼓!
定睛一看,黑子低低的一声惊呼:“二爷?!”
那人是李阎王!倚着墙,双手抱胸,脸挂笑!
看清是李阎王,黑子才放下的心,立即又悬起,这虽不是敌人,但也绝不是善茬,特别是他脸那似乎饶有兴味的笑,更是让黑子心里发毛,隐隐觉得不妙!
平日里,黑子和李阎王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当下也不宜愣着,黑子前,语带恭敬:“二爷,你怎么在这里?”
李阎王鼻子里一声冷笑,斜着眼反问:“刚才,你和谁打手势?叫谁放心呢?”
黑子心里格登一下,立即猜到,林有为什么要他出来,去火车站“退票!”
黑子眼里的那一丝惊恐,让李阎王心下暗爽,这正是他想看到的东西,自己一身贼拉俊的功夫,却被这小子和那个臭长嘴,在机密事甩了八条街,这两王八羔子,成天价说一声“机密事”,来无影去无踪,也不受四神节制,妈的那个神气!搞得他都怀疑,自己还是不是哥儿最心腹的人!这下子,优越感全回来了,心里得意:你们俩神气个屁,那点小把戏,全在我眼里,我要是你的对头,你算是有九条命也不够看!
黑子紧闭着嘴巴,他知道此时,错不得一星半点,说多只会错多,他倒不怕李阎王会把他怎么样,身为为哥儿行机密事的心腹,李二爷能把他怎么样啊?!只担心因自己刚才的动作,而让那“蛾子”身份暴露,怕被哥儿责怪。
黑子心里也很是惭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人家的实力高出自己一大截,技不如人他认,但总归是自己大意了,幸好这是李二爷,如果是只“蝎子”或“臭虫”……
李阎王身子一挺,离开了他倚着的墙,他压根也不指望黑子会告诉他什么,黑子不说,没关系,那只“蛾子”,只要露了头,跑不出他的五指山!当下,脸一板,没好气对黑子低声喝令:“退你的票去,快走!”
他要赶紧去追踪那只“蛾子”,可没时间在这和黑子耗!
那只“蛾子”,是王志军。
今天是他赶着另一辆马车,从黑子马车接走了志远,带他去赴与徐常青之约。
此约极机密,徐常青也只与王志军单线联系,即使是黑子,都不知志远今天要见的是谁,在哪里见,只是从事情的安排,黑子能猜出事关“桦甸”,因为桦甸一线的联络,由王志军总负责。
志远和徐常青的会面,谈着谈着,志远突然腰痛起来,勉强谈完,分手时,志远已经是脸色铁青、一头冷汗,虽肯定这又是一次肾绞痛发作,却不敢送医院,志远怕那身短打扮让人起疑,也怕王志军陪同的话会被有心人盯,加之在张家有自备的*,故而志远要王志军:“送我回张家!”
王志军赶着马车,急驶入城,找个了个旅店寄放马车,招了辆黄包车,让车夫拉志远回张家。
志远的车走后,王志军了另一辆黄包车,远远的跟在志远的车后头。
把人送回张家,他本可以离开,但他实在不放心志远。
他怕志远顶不住,出大事!
王志军是第一次亲眼看着志远肾绞痛病发,之前在路马车里,志远要么瘫在那低声惨叫,连眼神都颓废不闪光了,要么发疯似的,自己用头撞车框子,那模样,着实把他吓得不轻!
所以,志远坐的黄包车进张家巷口时,他的车从巷口经过,他用围巾包大半个脸,以防被林有李阎王等人认出,但还是借黄包车车边的掩护,向黑子发出了他将在外面留守的暗号,然后在一个合适的地方下了车,又迂回到张家巷口附近,趁天黑,隐匿在一条冷巷的阴影里。
苦等了两个小时,终于见黑子出来,当黑子以手语告诉他哥儿已经平安没事了,王志军一直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可在他回旅店取车的途,感觉有被人盯梢之感,试过突然折返,还试过突然在转角停下隐身观察,却始终什么也没发现,但王志军相信自己的感觉,走进了一条黑漆漆的冷巷。
进巷后,王志军隐身在人家堆在后巷里的一个破水缸后,抽枪在手,两眼紧盯着巷口。
盯了好一会,巷口什么动静都没有,倒是身后似乎有动静!
王志军回头向巷尾张望,冷巷里没有路灯,这是人家走排水沟的冷巷,也少有往这一面开窗子的,巷尾黑古隆咚,又堆了好些杂物,刚才那动静是有人,还是闹耗子,无法判断。
王志军在水缸后蹲得脚都有点酸了,可不论是巷口还是巷尾,都再无动静。
王志军想了想,贴着墙边,小心的向巷口挪去,到了巷口,又屏息观察了一会,把握枪的手,放在大衣口袋里,离了冷巷,拐大马路。
果然,没多久,身后有人!
那人帽子压得极低,他走快那人也快,他慢下那人也慢下,始终和他保持约十多米的距离,而那人的右手,看身形,也是插在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