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远发烧了,人晕晕沉沉的,看视过志远,黑子水都不喝一口,自告奋勇,去火车站候着五虎,准备药一到快马加鞭的送回来。黑子心里很难过,哥儿的病没好利落,他要把消炎药全给老徐的游击队送去,自己怎么没劝劝呢,至少要留一些药防身啊!
傍晚的时候,药到了,快半夜时,志远的烧退了,人也睡得安稳,四神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志远能起身了,先请了还在富锦的五虎来,谢他专程来送药,又写了封信,托五虎亲交张汉贞,送走五虎,叫了黑子和长嘴,进屋嘀咕了好一会,铁矿山保住了,志远也高兴。
此行要料理的事情差不多了,志远吩咐林有等人,抓紧落实第二捕鱼大队的事,一两天之内,落实好,回长春。
议完事,独留下李阎王,向他赔不是:“少堂,对不起,昨天,我不该打你,我也不知哪来的那无名火……”还特别假以辞色,拉着李阎王的胳膊撒娇似摇了摇:“好哥哥,我给你赔不是了,别生我气了,啊!”
李阎王嘴角弯,看着志远的一双大眼,眼底里全是笑意:哥儿这么正儿八经的给自己赔不是,样子还这么乖巧可爱,那一声“好哥哥”,叫得甜沙沙的……
心里甜,面却故意一翻白眼:“一句对不起完了?”
志远歪着头:“那你想怎么样?”
“哥儿这一巴掌,啧啧,打得那个狠,嘎崩脆响,这会子还火辣辣的疼呢,”李阎王涎着脸凑近志远,一指自己的左脸颊嬉笑道:“要不,哥儿在这里亲一下,咱算扯平。”
志远眉毛一挑,这王八羔子,脸皮城墙还厚,昨晚那一巴掌,是嘎崩脆响,可这会子,李阎王的左颊,早已神色如常,看不出一点被打的痕迹,还“这会子还火辣辣的疼呢”,睁眼说瞎话!
志远本想狠狠的瞪李阎王一眼,然后叫他“滚犊子!”可看到李阎王脚一双新鞋,又改了主意。
志远低头看着李阎王的脚:“哟,你这鞋,新的啊?才脚吧?春桃姐给你做的?”
春桃是个苦命的女人,嫁了个丈夫是个病秧子,不能劳作,那一年家里小叔子成家,却凑不出女家要的彩礼钱,婆母和小叔子逼迫春桃在河沿找放排的野男人“拉帮套”赚皮肉钱,正巧遇到为替家人报仇,杀了其叔父全家一十五口后逃亡在外、放排为生的李阎王,李阎王那时才16岁,跟着把头岸找乐子,还没岸呢,见岸春桃跳了河。
是李阎王救起了春桃,问了原委,才知是春桃的婆母收了野男人的钱,要她陪睡,春桃不肯,跳了河。
人救来了,花了钱的野男人仍坚持要春桃伺候,春桃用江边的草刺子,拉花了自己的右脸!惹得一堆排工在看,都说这女人可惜了,本来还怪俊的,这下子破了相了。
春桃贞烈,李阎王敬佩,加之春桃长得有几分像是他死去的姐姐,李阎王打抱不平,打趴了那个野男人,不准他再纠缠春桃。
放完排回山的时候,李阎王又见到了春桃,仍旧不肯做皮肉生意,在江沿做着帮放排人缝补的营生,她丈夫刚死,留给她一个两岁的女儿,生活艰难,但她仍给李阎王缝了一套新衣裤,做了一双新鞋。
李阎王从此认了春桃做干姐姐。
李阎王成为巨匪时,接济春桃钱财,春桃不收,李阎王落难时,曾经到春桃家落脚,春桃却收留了他,还每天好饭好菜的供着。
在志远看来,这春桃是李阎王的红颜知己。
李阎王提脚,显摆他的鞋:“是啊,春桃做的,好看吧。”
“合脚不?”
李阎王的语气不容置疑:“当然合啊!我姐做的!”
志远眼珠子一转:“不是说新鞋得有点紧才好吗,穿穿会松。”
李阎王立即为春桃辩护:“错不了,新鞋,紧着呢。”
“紧好!”
志远突然一指门口,叫了声“春桃姐。”
李阎王吓了一跳,慌忙扭头去看。
志远等的是这个机会!
抬脚在李阎王左脚尖狠狠一跺:“敢叫老子亲你?!哼!”
李阎王吃痛,一跳老高,他知道他了志远的当,没什么给人小鞋穿再在脚尖跺一脚更爽了,妈了个巴子的,哥儿太坏,太狠,太淘气了,淘气得可爱!
李阎王手捧着左脚跳了几跳,又是痛,又是笑:“哥儿,你太皮了,咋越大还越淘了呢?得,你不亲我,那我亲你一下可以不?”
志远作势要踹,李阎王笑着跑出去了。
屋里,志远偏着脑袋,想的却是,李阎王太好色,总留连在花街柳巷,再这么下去,迟早会出事!这春桃肯为李阎王做鞋,李阎王肯穿,还把春桃做给他的一个鹿皮烟荷包当宝似的随身带着,说不定,这春桃,是一个能让李阎王不再寻花问柳的人……
李阎王怕志远踹他,笑着跑了出去,在大院里瞧见志远既不炕歇着,又不坐下,那么偏着脑袋站在当地,又折了回去。
“哥儿,不是真生气了吧?”李阎王心里打鼓,关切的道:“哥儿才退的烧,炕歇吧,我那只是逗哥儿玩呢,哥儿别当真,我对哥儿,决无坏心!是我错了,是我嘴贱还不行吗?”
正在想春桃的事怎么办的志远,看一眼李阎王,这犊子倒是贴心,不枉自己要为他的终身打算,李阎王已经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成个家了,总不能总这么在ji院里鬼混,得山多终遇虎,在ji院里染脏病或被仇家狙杀,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
志远可不希望李阎王死在ji院里,更不想李阎王晚年寂寞,连个家、连个孩子都没有……
可想给这犊子套笼头也不容易,这王八羔子好色不说,还贼好面子,春桃右脸留了疤破了相,还嫁过人、生过一个女儿,李阎王虽然对春桃有情,可名震关东的李阎王,肯娶一个二婚婆娘吗?若要李阎王心甘情愿,还得下一番功夫,先把春桃扶高枝去,让春桃变成个又体面又贤惠,能让李阎王动心尖子的人。
见志远不说话,李阎王急了:“哥儿,真生气了?要不,你踹我两脚,我决不躲……”
“你这嘴贱的毛病,”志远板起了脸:“不是不能改,是你对着我不想改!敢调戏老子,那老子罚你,今天之内,除了做好份内之事,把外头那堆木头拌子给我劈了,搬柴房里码好。”
跟着缓和下脸色,语气又轻柔又真诚:“我没有生气!我知道,你对我,绝无坏心。”
李阎王听了,好生感动,情不自禁伸手去扶志远:“我知道,哥儿最明白我!哥儿炕歇着吧,病没好利落,要养着!那些木头拌子,我回头去劈。”
腰还酸人还乏,是还得补觉,可志远却不肯炕,他还挂心着胖子,虽然一早见胖子跟着其它三神来议事,可志远留意到胖子脸色有点苍白,不知被李阎王踢的那一脚,到底要不要紧。
打发了李阎王,叫进了胖子,志远坐在炕沿,问胖子:“被少堂踢的地方,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有没伤到内脏?”
胖子打起精神,满脸是戏,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没事儿!哥儿昨天烧着,还挂心我,叫二爷给我赔不是,给我请大夫,其实,我哪那么娇贵了?一点事没有!哥儿放心,我这一身膘,几寸厚,肚皮更是厚实,特抗打,二爷那一脚,也当时有点疼,过后屁事没有!平时练功没少挨打,这一下真没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