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估计,那人根本不是真的来求免费诊疗的,而是来找什么人或东西的,之所以在义诊台前排队,无非是看了排这种队,好半天才往前挪一个人位,他可以很自然很淡定的观察找寻。林有还发现,当志远出现,这人的目光,总是在不经意的往哥儿身瞟!
志远的目光,立即向左边医台那边投去!几乎是同时,林有悄然把手伸进衣底,随时准备去摸枪,黑子和长嘴己互看一眼走向医台,而李阎王己经站在了志远左侧,不仅用身体挡护着志远,一双牛眼更是狠厉的剜了一眼那汉子,跟着是迅速的打量四下里的动静,那人敢妄动,或是哥儿发出信号,他一回手能把收在后脖窝的枪拨出来,一枪揭了那货的脑壳,快如电闪,压根不用准备!他要防的是人群里还有没有那货的同伙,他的职责是确保哥儿能全身而退!
志远看那人的第一眼,感觉这人面熟!到想明白这人是谁时,志远把手放在了肚子!
放在胸口是“危险”、“警惕”,放在肚子是“没事”、“平安”。
所有明心堂系的人,虽然都惊讶,但也都松了口气。
“姐,你们真想我今晚去经济部的舞会?”志远忽然脆生生的,向李纯问了一句,他要把众人的注意力,从那人身,引开!
李纯回到施粥台,被那些官家小姐、大家闺秀们央求,让她出面劝说志远,参加今晚的舞会。今晚在经济部,有个盛大的舞会,既是预祝新春,也是日满联谊,各部的长官和其子女,很多都会出席,她们问志远去不去,志远推说太疲累了,想在家休息,好不扫兴。
“当然啊!”李纯可是真心的想志远去。
志远故意哼了一声:“哼!不用说,肯定又是拿我当箭牌,我去可以,可姐你得再送我一车煤球!”
今晚的舞会,李熙夫妇也会出席,除了应酬,是“介绍”教部次长的四公子林子谦给李纯,李纯一向讨厌这种“介绍”,这种场合,总喜欢拉志远,和人应酬过后,是拉着志远跳舞,暗表她反感拒绝之意。
李纯笑,伸手在志远脑袋轻拍一下:“有你这样的募捐的吗?!”
“这算啥,不过一车煤球!等姐真正当了李家的家,我事事向姐伸手,那才叫吃大户!”志远边开玩笑,边暗里向黑子,使了一个眼色。
当天下午,般若寺慈善会收摊之后,志远借口他的益发钱庄有一笔大款子要放,他要过去看看,没带李阎王,而是带着黑子,到了银钱业集的西三道街。
志远到益发钱庄二楼,小客厅里,已经有两个人在喝茶等他,一个是在人前久末露头的王志军,一个赫然竟是午出现在般若寺义诊台那个总用目光追寻志远的壮汉。
志远把黑子留在门口把门,走进了小客厅,小客厅里的两人都起身相迎。
志远看着那汉子,那汉子也审视的看着他。
志远有些意外,他救了此人一命,还以为见面时这人必定会向自己三跪九叩,想不到此人如此矜持。
这人是谁?
森田贞男为解决治安部牢房犯人人满为患的问题,曾想把三十个犯人用绞肉机绞碎倒入河灭迹,因为绞肉机不给力,一个人还没绞完烧了马达,森田贞男命人将未处理的二十九名犯人,捆绑手脚后装入麻袋,投入冰河,杀害灭迹。
那天,志远和特训班的同学一起,被勒令参与,志远在捆绑犯人的过程,将经过观察,判定为身坯强壮眼神又镇定的两个犯人,在捆绑时做了手脚,他俩手脚的绳子看着吓人,却是可伸缩的活结,志远还暗里给他们打过眼色,又对装他们的麻包袋子,暗做了标记,在将麻包袋子推下冰窟窿的时候,用身体做遮挡,悄悄抽活了袋口的绳头!
志远如此犯险,是祈望着他们俩个胆识够运气又好,能够死里逃生,这事被李熙知道后,没少敲打他的脑袋,说这么冷的天,人掉在冰冷的水里,很快会冻僵,根本没可能自己从冰下再打个洞爬去,说志远的冒险,根本没啥意义,倒把自己,置于险地,说志远的脑子,简直是被驴踢了!
志远眼前的这个人,是那两个犯人其的一个!
志远难抑兴奋,在那人厚实的肩膀捶了一拳:“哈哈,我是真的没想到,你还真的能活下来!你是怎么打洞爬出来的?”
那人淡淡一笑:“我可不是因为冰裂开掉下去的,而是被人凿洞塞进去的,那疙瘩,冰厚,结实着呢,在水下,算是有铁头功也别想能自己打个洞爬去,我是在水底抓着块大石头稳住自己不被漂走,在水下闭气,等人全走了,趁那个凿开的洞口还没冻,从那口子爬了出来。”
“啊?”志远目瞪口呆,他记得,这人差不多是最后一个被投进冰窟窿的,可算如此,投入后到特务们收拾好东西离开,这期间总得有两、三分钟,那天也是运气,还好那些狗特务怕冷,没拖拉,一完事,立即屎克螂搬家——滚蛋了。
志远是个旱鸭子,不禁由衷的佩服:“你水下闭气的功夫好厉害,而且水那么冷,竟然没把你冻僵,哈哈!”
那人还是淡淡一笑:“小时候顽皮,掉冰窟窿里好几回了,都被救起来了,只要心定,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冰下的水,倒不是那么冷,人不会一下子冻僵,爬来后,被风一吹,那下才要命!”
不仅水性好,遇事还如此的沉着冷静,志远心生好感,更加有心好好的交结此人。
志远对着那人拱手道:“光顾着说话了,还没自我介绍,在下李纳李善德!未敢请教台甫?”
那人赶紧还礼:“不敢!在下富锦宋世安!”
富锦?
志远听了,心里是一动,心说老天爷,你不是那么照顾我吧,自己冒险救人,原本以为是无用功一场,结果不但有成果,救的人还是富锦人,而自己筹办富锦罐头厂,正是用人之际。
可这人的名字……
宋世安?
“哦?”志远笑咪咪的,先是伸手请客人入座,自己也座下后,笑道:“我记得,你那一号牢房里,登记的人里,并没有姓宋的。”
宋世安道:“我因路见不平,阻止特务抓人而被扣了反满抗日的帽子,被抓后,报了个假名字,反正我是外乡子,我说叫啥叫啥。”
志远眼里的笑意更浓,宋世安这人有意思!
不等志远再发话,宋世安先开了口:“在牢房里你给我绑时,我第一次见你,知道你是谁,我知道,你是明心堂的堂主。”
“哦?”
这个,志远可有点意外。
宋世安双眼瞬也不瞬的盯着志远:“因我娘之前生了重病,她说这可能是因以前在般若寺许愿未还,菩萨怪罪,为安母心,一个月前,我曾经到过般若寺,为母亲还愿许愿,正遇你们明心堂办善事,李堂主温尔雅,容貌出众,一见难忘。回去后,母亲大人的病竟然真的大有起色,为此,再度来长春还愿,因抱打不平,被日本特务捉进牢里,那天在牢房里,我再想不到,行善积德的明心堂堂主,暗里,竟然是个汉奸特务!”
宋世安的目光锐利如刀,气势咄咄逼人。
志远好不尴尬,只能苦笑:“所以,我虽救了你,但你至今,对我连谢都没有谢一句……”
志远眼珠子一转,又笑了:“既然嫌弃,那你为啥还去般若寺找我?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