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熙一副不以为然脸黑黑的样子,志远忙顺情说好话:“爸……您别生气,您的教导,我记着呢,一动思三步,我的匕首那么锋利,可我压根没想过拿它出来用,因为一旦出事,太容易被追查到源头了,而在绳结做章,推脱抵赖可玩的花样多了。当时天又黑,何况——”
志远眼里闪过一瞬狡猾调皮的光:“昨晚森田贞男又没去,只要他在场,那些日本人一个个全人模狗样的忒认真,他要不在,可应付多了,而且,也森田贞男眼睛贼毒,其他的人……我怕他个球!”
“不许轻敌,不管是什么时候!”李熙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不理志远了,去衣帽架那边脱大衣。孩子虽然是胆大妄为,可观察细致,知审时度势,也还谨记着他的教导“一动思三步”,他想象,已经要好不少。
门口的朱厚辉要过去伺候,志远轻轻一摆手止住,自己亲自过去服侍李熙换舒服的居家服饰。
见志远把姿态放得很低,态度乖巧端正,李熙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善德,做大事眼光要长远,既然你认定你目前阶段性的目标,是除去森田贞男,做事必须有取舍,绝不可在成事前露了马脚!”
志远认真的点头:“爸,我知道了!我保证,除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有准备、有把握之仗,我会知轻重,守拙沉锋,不再轻举妄动!”
李熙眉毛一挑:“有准备、有把握之仗?你这意思,逮到机会你还要来?”
“爸——!”志远看着李熙,双目炯炯:“那可不是鸡毛蒜皮,而是同胞之性命!若有合适之机会,冒点险,我觉得,是值得的!”
李熙冷峻的斜着志远看,志远眼里此时的坚毅和勇敢,让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知劝不听,李熙只能过过老子打儿子的瘾,又抬手在志远脑袋拍了一巴掌:“知道跟老子倔!”
李熙走到沙发那坐下,招手示意志远坐边,然后盯着志远问:“你肯定又要搞事了!说,你即将要打的有准备、有把握之仗,是怎么个打法?”
志远眼都不眨:“没有!”
李熙没好气的在志远脑袋又轻拍了一巴掌:“不说实话!”
志远只是笑笑,他确实正准备搞一次冒险救人,时间在大后天也是周一的晚!森田贞男已经定了,按昨晚的模式,周一晚再处理一批“犯人”。
之所以起救人的念头,是因为志远昨天参加的行动,过程他看到了有可乘之机,现场乱糟糟的,推下冰窟窿的袋子还不数数!他昨晚为了这个念头,一晚没睡,思虑着各种可能性,一个行动方案正在他脑海里慢慢成型完善,之前林有在三进看到他狠劲的抽烟,甚至夹烟的手指,都在微微的颤抖,以为他是受了惊吓感到害怕,而实际,那是立定了主意要在虎口里拔牙的兴奋!
今天一回家,志远找黑子,是要黑子去找名义回了乡下,实际仍隐身在长春的王志军,按志远的记忆路向和特征,秘密去找昨晚的那个冰窟窿,为周一的行动作准备。
“先去换衣服吧,”李熙对志远道:“一会吃了饭,好好休息,有啥事,明天再说。”
志远走后,朱厚辉不解:“东翁,哥儿只怕还要作怪,你不怕?不审他?!”
李熙看朱厚辉一眼:“作怪二字,倒用得妙!他以前,动不动作死,咱不得不紧跟在后头给他擦屁股,丫的现在长进了,不作死,作怪……”
李熙长出一口气:“你看到没,刚才那小子,那小眼神,以前,可有劲多了,唉,怎么说,作怪都作死强,我们多少可以省些心了……”
跟着轻轻挥手:“去,去厨房关照下,晚饭清淡些,别整那些肉啊骨啊的,特别是刚断生的或肉碎类的菜,免得善德看了反胃。”
李熙收到的情报,特训班学员昨晚在治安部,晚饭一道肉末面,看吐了好几个,吃着吃着,又吐了好几个……
朱厚辉看着李熙微笑:“东翁对哥儿,是越来越宠得厉害了……”
李熙白他一眼:“废话!这本顺理成章!以前,他只是我的学生,现在,他是我家的娃!”
转眼两天过去,周一晚深夜时分,长春郊外,两辆卡车,一前一后,以车灯照明,在荒凉的、不是路的河岸边颠簸前进。
志远在第二辆卡车的卡厢里。
车厢里黑黑的,车厢间位置,堆放着十多个一会要被塞进冰窟窿的麻包袋,里头是被破布塞嘴又捆绑了手脚的“犯人”,边扶着车边架随车摇晃的,是特训班的学员,而森田派出负责此次“清理”行动的特务,坐在前头驾驶室里。
到了老地方,两辆卡车停下,带队的日本特务,吩咐特训班的学员卸车,然后把麻包袋子,运到投入点。自己则带人,拿工具,先去河心察看,估计周五晚用的那个冰窟窿已经又冻了,得再凿开。
森田手下的几个日本特务,都跟着那带队的特务走,好几个特训班日系的学员,也在后头跟。
有满系学员不满:“妈的提个灯拿个镐谁不会啊,都知道运人最累,都去取巧了,咱几个当苦力!”
这里河边地势起起伏伏的,雪又深,不说卡车开不过去,连人力拉的板车或爬犁架都不好推拉,车堆的麻包袋子,不时跌落,不得不抬起重新撂车,停车点到冰窟窿有约百多米,真的很累人。
黑灯瞎火的。只靠雪地的一点反光,看不清脚下,雪又深,志远这一组的爬犁架没走多远已经颠掉了几回麻包,有同学都已经烦了:“妈的,不捡了,回头再来拉,都说了别装这么多!”
志远累得气粗如牛,可还是做和事佬:“算了,捡吧,这条道不行,一会我们走那边试试看!”
没一会,志远“哎哟”一声,身子一歪摔倒了,似乎是一只脚踩空踩到坑洞里了,倒下时顺势别到了后面同学的腿,那人也摔倒了,车架被他俩这一带,加之正是个最难走的侧斜的斜坡,整辆车,翻了,麻包袋子滚了一地,有两个还顺坡滚到了坡底!
几个人骂骂咧咧,互相埋怨,好不容易把车架翻正,麻包袋子重新堆车推走,一个个累得气喘如牛。
“妈的,都说了,别走这边!雪下不知多少坑!我脚有点崴了!裤子还都破了!”志远没好气的发着牢骚,心里祈望的却是,同学们更起劲的骂娘埋怨,那么,不会有人注意到,车的麻包袋子,之前,已经少了一个!
离了河岸,了冰面可好推多了,志远故意一只脚拖着点地,装着刚才崴着了,到了冰窟窿边,走到边近风灯的位置,坐在地脱了靴子,借着灯光查看伤情,又一脸痛苦的自己揉晃踝关节。
小题大做,装模作样,只为不用和同学一样,两人一组,揪抬麻袋往冰窟窿里扔。
被杀人灭口的这些犯人当,有些是真的反满抗日分子,有些是他们的家属甚至是误抓来的平头百姓,老少皆有,志远知道,一到关键时候自己缩,于他伪装自己,是很不利的,可一不可再,可他实在不想去造那个孽!
何况,救一人,离爹爹便近一步,杀一人,离爹爹远了一万里!
志远穿好靴子,站起身,准备假装“硬撑着”去参与投包入冰窟窿的“工作”,他知道,只缩不做做样子,是说不过去的。
志远直起身,借起身之机,顺带左右瞥两眼,王志军和黑子,埋伏在附近,因为挂心着他们,他对于周围的动静极之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