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柱着扫帚:“老爷子,一会我告辞回去了,走前,帮老爷子打扫打扫,该铲出去的雪都铲出去了,厨房里的一应家什,我已经全部清洗干净了,炉膛里的灰也清过了,老爷子看看,可还有啥活汁,要我做的?”
海山扫一眼院子,岂止是清了雪扫了地,还收拾得特别的整齐,林有这孩子,昨晚整得他在茅房里都差点哭出来了,想不到他不但不记恨,反而帮做了这么些家务。
“还以为是二华子(海山雇佣的石头家老二)在院子里呢……”海山眼里颇有歉意:“你手有伤,怎么好意思劳动你,何况,这是我家的的事,与你毫不相干……”
林有神态恭敬:“老爷子是哥儿心尖的人,而哥儿是我全家的恩人,怎么不相干?老爷子,昨晚那面线,您说好吃,我已经揉好了面,老爷子既然起来了,我给您下面去。”
“林有……”海山把林有叫住:“昨晚……我……”
林有笑笑:“老爷子!细想想,觉得还是老爷子看得远,让哥儿大事大义不苟且,引哥儿走正道,才是真正的对他好。”
海山脸也有了笑意:“你倒是个识大体的……”
得了夸奖,林有脸象是飞了金似的,不只是为了海山对自己的赏识,从,也试探出老爷子根本还是爱哥儿的,若把这消息回去告诉哥儿,哥儿会有多么的高兴啊。
早饭两人一起在海山的房里吃,不时聊些闲话,海山一再心痒痒,想问志远此时的下落,想问问志远是否还在堡外的某个地方等着,只要他一点头,他飞奔进来,亲自给他拜寿。
昨晚一晚,海山连在梦里都在担心,孩子是不是真的在野地里过夜,会不会被冷风吹着,有没有铺的盖的,会不会受寒。
但海山终究是忍住了,为了让孩子心生敬畏,走好以后的路。
吃完,林有收了碗,捧着碗向海山躬了躬身:“老爷子,洗完碗,我要回去了。这两天,跟老爷子在一起,学了好些道理,昨晚还蹭到了老爷子的生日宴,和老爷子喝酒喝得蛮开心的,老爷子,往后逢年过节,林有还能再来蹭饭不?”
这是林有一定要套海山的话,如果海山点头,那自己可解了哥儿怕老爷子过年过节孤单冷清之忧了。
海山略一沉吟,反问:“你以什么名义来?”
海山深深的看林有一眼:“如果,你以那个人的什么东青龙的身份,为求药求方而来,那么,滚犊子!如果,你只是你自己,来找我喝两盅,那么,随意!”
林有态度谦卑再度躬了躬身:“谢老爷子!”
谢得笼统,话不必现在说死,保证和老爷子沟通的渠道通畅为要!
林有捧着碗走出房门,麻利把碗洗了,把锅灶收拾干净,边放下撸起的袖子,边对已经走出屋子站在院里的海山道:“老爷子,饭我都给你做好了,土豆泥鸡蛋煎饼,给热在锅里了,做得蛮多的,到时您请石头的爹他们也尝尝,是我自创的做法。”
套车时,海山放下架子,帮林有一起套的车。
林有要走了,海山都有点不舍得林有了。
套好了车,海山感觉有件事,得给林有提个醒:“林有啊,以后,在人前,特别是不知根底的人前,别再提李善德到东香屯救了你爹的事。”
林有听了一愣:“为啥啊?这可是真的!”
海山一脸严肃:“这个你别问,你以后会明白的,你不是说,那李善德有很多事不告诉你吗,有些事你不知道根底,说得多了,会害人害已。这些事,如果让日本人知道了,不说别人了,光是对你,都是很不利的,我这也是为你好!”
林有有点嚼出味了,莫不是哥儿当时根本是奔救梅子瑜去的东香屯?只不过是借了自己的口,去通知梅子瑜逃跑?
临别,海山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林有:“林有,难得你宽宏又懂事,做事麻利又大气,谦和忍让,和我很对脾气儿,这个东西,我送你!”
海山手里拿着的,是一个直身桶形白色瓷瓶,绘童子争莲。
林有心里疑惑,这不是装丸药的瓷瓶吗?里头的药被老爷子全倒进茅房了,老爷子送我个空瓶子,是几个意思?
当看到瓶口塞着包红布的软木塞子,林有心里猛的一动!
这可能不是一个空瓶!
双手接过,光是那重量手感,已经让林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打开一看,里头大半瓶子药丸,熟悉的色状,熟悉的味道!
林有一下子哽住了!
海山却还绷得住:“这个送你,你不是说明心堂到处行善,收养孤儿,说不准哪天会碰一个过丹毒的孩子,怕没药相救吗,这些,送你放在身边备用。”
林有太过激动,想了好一会才想明白,老爷子这是在拿翘,死也不认东西是给哥儿的呢!
林有陪着小心问:“老爷子,这些丸药,和昨天您倒掉的那些,一样吗?”
“有些不同?”
“哦?”林有立即大为紧张。
海山淡淡一笑:“这里头,是六十颗,我手头,暂时,只有这么多了。和昨天倒掉的相,我加了些温补肾阳的药材,如果毒的孩子,腰有伤,那是最合适不过。”
林有一想明白了,这是老爷子对应自己踢伤了哥儿的腰子,给新配的药!
林有心头激动不已,别看老爷子表面凶,要打要杀的,其实心里,对哥儿好着呢!死端着架子不肯与哥儿相见,只不过是想逼着哥儿不走歪门邪道!
林有也不管是不是当街当路,把瓷瓶往怀里一塞,给海山是一跪,叩头如捣蒜:“谢老爷子!”
林有的凯旋,可谓极之及时,志远带林有回到长春,李熙告诉他,特训班的森田,已经勒令他归队了!
志远回到长春,没两天,被森田贞男勒令,回了特训班。
眨眼间,一周过去,到了周六特训班的学员可以回家的日子。
周六的下午,正在般若寺忙乎次日周日例行赈济的明心堂四神,聚在一起商量,决定一会哥儿放学时,还是由李阎王化装成黄包车夫,去接一下哥儿。
志远回特训班之前,已经明言,四神对于他在特训班,行事要绝对保守和低调,李阎王想暗跟随保护,且发誓说一定注意隐藏绝对不会暴露,志远都不许,甚至是特别对李阎王沉下脸严令,不准李阎王与森田照面。
志远很明白,显摆力量,只会招致嫉恨打击,面对森田,装作害怕服从才是策,若被森田贞男发现自己手下敢介入他的势力范围,只怕明心堂都会被他端了。
而且他与李熙密谋刺杀森田,杀手的最佳人选是李阎王,这事对李阎王现在还秘不可宣,目前最关键的是不能让李阎王入了森田的眼!
虽然志远有严令,四神不敢不遵从,但李阎王还是每日晨昏,化装成各色人物,在志远进出校门时,远远的看志远一眼,反正,特训班现在已经进入毕业前最后的实习期,学员们天天一早往治安部的特务机关去,听森田差遣,晚再回到学校住宿,森田贞男已经很少过学校这边来。
结果,第一天有不妥,回特训班的第一天,傍晚学员们回学校时,李阎王看到志远脸颜色不对,而且还明显肿了,估计是被森田贞男寻机报复,吃了嘴巴子了,身估计也没少挨打,走路都一拐一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