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山说着，看定林有：“我让你进门，一会还会给你治烫伤，天这么晚了，你又伤了手，赶爬犁会牵动伤口，要不，你今晚住我家吧，明天一早再走。今天我生日，晚饭有酒有肉，不嫌弃一块儿吃，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在我的家里，你嘴可得有个把门的，不准提那个姓李的小王八蛋！”
林有心窃喜，这场火灾，看来并不完全是坏事，想求药，能进门是成功的第一步，如今杜海山不但要给自己疗伤，还邀请自己一起吃生日饭过一夜，那简直是天掉馅饼了！如今，哥儿不受老爷子待见，如果自己能和老爷子攀交情，那于求药绝对是有益的事情。
林有忙点头：“哎！我听老爷子的！老爷子刚才头一个冲进火场救人，那英勇，林有佩服得五体投地，有心结交，却又不敢登门，心里只怕高攀不呢。”
海山听了，心说，这林有瞧着老实，谁知这拍马屁的功夫，竟然也是练过的！
海山拉过林有的右手看了看，出去拿了些药膏等东西回来，先给林有的患处清洗消毒，然后用在灯火烧过消毒的针，在每一个水泡的最低处用针挑破，水挤尽抹净，最后将自家制的烫伤油膏薄薄的抹一层，收摊了。
“伤口不用包，这样好得更快，”海山叮嘱：“这两天，伤口先别碰水。”
“哎！谢谢老爷子！””林有应着，由衷的感激，又趁机拍马屁：“老爷子真厉害！一过您的手，立马不疼了，刚才疼的那个钻心！”
“呵呵，感觉不那么疼了好，不用这么着老拍马屁，更无所谓高不高攀，问心无愧好！”海山嘴角挂着洞若观火的微笑：“我刚才进来时，你好象在盯着炕头的柜子在看啊，怎么，里头有什么东西，让你两眼都放出光来了？”
林有听了，心里格登一下，刚才他听到脚步声时，已经及时收回了目光，那之前……
林有沉默，因为老爷子以何种途径对他暗进行观察，还没明了，少说少错，不说不错！林有也突然悟到，老爷子为什么把他让到这房里来坐着……
亏得有哥儿的死令，没有偷偷的翻箱倒柜找药，不然这会子，只怕已经难看了。
林有不说话，海山干脆揭他的老底：“你这回，是为了给那个小王八羔子寻药而来的吧，之前他去过白云寺，是不是虚云那老和尚，告诉他说，他看过药不在五斗橱里，估摸着是在炕头的箱子里啊？”
正说着，赵一春和石头的娘，后头还跟着石头的爹和他二儿子，捧着几个热菜进来，准备开饭了。
林有站起，恭敬的回海山的话：“老爷子，我这回，奉的差事，是给您老拜寿，因为……那个您老不许我提的人，什么都不怕，连死都不怕，却怕老爷子生日里冷清，怕老爷子，不开心……”
屋里的人一下子沉默了，不但海山，连赵一春和石头一家，都怔怔的看着林有。
林有看看炕桌的酒菜，主动请缨：“今儿是老爷子的生日，老爷子，您先喝着，我去给你做碗长寿面，之所以是我来，是……是‘那个人’……他说我做吃的拿手，要我给老爷子，做碗好吃的长寿面。”
屋里的娘们，已经被林有说得眼里有了水汽，可海山，依然面硬心冷。
“不用了！你手的伤还没好不说，我也不稀罕吃你做的面！”海山说着，一指五斗橱：“第一个抽屉，你拉开看看，里头是什么？”
林有疑惑的前，拉开抽屉，双眼立时放出了光！
抽屉里，两个直身桶形白色瓷瓶，绘童子争莲，包红布的软木塞子，正是志远形容给他听的装丸药的瓶子的式样！
“打开看看！”边的海山，命令似的语气。
林有启开一瓶，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样子，正是志远吃的那种药丸！
“老爷子……”
林有以为海山被自己打动了，即将以药相赠，激动得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海山。
海山的脸，却挂着讥诮的冷笑：“绷住了！别淌哈喇子！我又没说，要把这两瓶东西，送给你！哼，惦记这东西的人，还真不少，之前有人因这个被我打断了腿，老和尚来找我要，我也说扔茅房了，可这么着，还是有人不死心，今儿不当着你的面，把这些药丸真的倒进茅坑，只怕日后还有人来烦我！拿，跟我走！”
林有吓坏了：“老爷子，你这是要干嘛啊？”
“把这些药，倒进茅坑！”海山说得斩钉截铁。
边的赵一春，闻言倒抽一口冷气，和石头的娘，对了一眼，虽然心极之惋惜，但不敢劝，顺下眼睛不作声。
林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知道此时倔不得，只能捧起两个瓶子，跟着海山，走出了杜家。
那时东北民居厕所都盖在室外,非常简陋，挖两大坑在坑里放大缸，头横两块木板，再在头盖个小房子，是茅房了，进了茅房，海山毫不犹豫的，从林有怀里夺过瓷瓶，将瓷瓶里的药丸，当着林有的面，全倒进了茅坑！
看着药丸被倒进粪水缸，林有死忍着，才没一脚朝海山踹过去，只感觉心慌气短，脑子一片空白。
当晚半夜，海山从睡梦惊醒，侧耳细听了会，警觉的轻轻披衣起床，下炕从窗户里，向院子里瞄了一眼。
东厢客房，窗户纸，有微弱的黄光透出，要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屋里的客人，此时，正点了灯！
这晚，住在海山家东厢的客人，是林有！
东厢里，炕根本没有人，而原本应放在桌台的灯，也被放在了地，还用一只深碗倒扣在罩，遮挡着光，而火苗儿被调到极小，因为有碗倒扣在灯罩方，没有多少空气，不调到最小，火能直接灭了。
林有趴在地，聚精会神的将一个一个药丸子，从面前几个碗里依次过水，然后小心用布擦干，最后放在一块铺在地的手巾。
晚饭时，林有竭尽全力，装着没事人似的，和海山还有石头一家及赵一春杯来盏往，喝得很高兴，当间，林有说一定要大伙儿尝尝他做的猪肝面线，也算是大家一起陪海山吃长寿面，众人拗不过他，只得由他去折腾，没多久，面桌了，大家伙都说好吃，却不知林有这当，还了一趟茅房！
一进茅房林有从衣底亮出早在厨房里准备好的火钳，他早瞧好了，海山把药丸倒进的那个粪水缸，屎多尿少，有不少药丸，落在屎堆没掉到尿水里，加正是冬天干燥，有些屎都硬结了，落在面的药丸不会像掉在尿水里的那样化开，只要能捡起来，洗洗干净还能用！
林有飞快的把能捡起药丸的都捡起，两大瓶子药本有百多颗，被林有捡起的有三十几颗，用早在厨房里撕扯好的布包了，悄悄的塞在茅房边的雪堆里。
等海山家的晚饭吃好，大家都歇息下后，林有趁着夜深人静，悄悄的把东西取出来，又去厨房顺了一只小桶几个大碗，提了桶水进东厢，给灯罩，趴在地，开始给那些药丸“洗澡”。
林有本想明天一早走的时候，悄悄把东西顺走回去再清理，可是想想不少药丸粘的是稀屎，越早清理，污臭渗入药丸越少，所以忍不住半夜爬起来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