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郑家外院的副管事,那个人对马玉川道:“张大哥(指大虎张信义)叫我来和马掌柜说,今早事忙,让马掌柜白等了好久,不好意思。现在想请马掌柜马到郑家一晤,还说去的时候尽量不要惹人眼,张大哥在郑家后门亲自恭候,我们家大奶奶,要亲见马掌柜的!”
志远听到这,忽闪一下睫毛,面色凝重:“我估摸,张氏和张信义开始不肯见你,是因为郑家自以为足够强大,并不需要外援,同时也是放不下对李阎王的仇恨,不愿与明心堂联手。他们这般前倨后恭,突然改变态度,只怕是那个包袱,揭示了郑先开的险境,甚至有可能直接是那孩子的头或是手手脚脚……”
志远看着马玉川:“要么是对手难缠,要么是处境急迫,那个包袱里,有啥?”
“可让贤侄猜着了!”马玉川道:“里头有一截郑家少爷被人剁下来的小手指头,还有一封信,说郑先开,是被离这三十里斗子岭的大绺子‘常胜’给绑了票,要郑家三天之内,送五万大洋,两百支快枪,三万发子丨弹丨岭,这还不是赎金,只是诚意金,到底要怎么才能赎回郑先开,得先把东西送岭了,才能谈!”
炕尾的李阎王听了,有点幸灾乐祸,小声对林有等人道:“斗子岭,人称小华山,后山是绝壁,前山山,只有一条羊肠小道,有天险可依,除非用炮轰,不然没法子,郑家那点人,在郑家大院里得瑟得瑟还行,想攻斗子岭,完全不够看!”
“哦?”帘子里志远,却足够敏感:“诚意金?这个新鲜!从来绑票赎票,只有赎金,这个诚意金,里头只怕有妖蛾子!”
晚九点多时候,三匹快马在郑家大院门前勒停,为首的张信义跳下马,马鞭子一扔,快步往内院里走。
午郑家收到了“常胜”的勒索信,张信义和张氏商量过后,带着两个人,带500大洋、好的出自印度的整斤装的“大土”(鸦片),以及绸缎衣料、点心糕饼等礼物,到斗子岭“拜山”!
这是刚从斗子岭“拜山”回来。
张信义到了郑家内宅小套院里的小客厅门外,和带着人把门的二虎点点头,二虎亲自打起帘子,让张信义进屋。
屋里,张氏正和五虎在商量着什么。
“老大!”坐在主位的张氏,一下子跳了起来:“怎么样?见着人了吗?”
“见着了!少爷真的在斗子岭!大奶奶放心,看去,少爷人还好!是样子晕晕沉沉的,哭声也哑,看模样是被人喂的蒙汗药还没过劲。”
“开儿……”张氏轻轻惨呼一声,心大痛,可立即一摆手:“老大,坐,先喝口水!慢慢说!”
听张信义说了此行的见闻,张氏把手支在座椅的扶手沉思,好久都没说话,边的大虎和五虎也陪着沉默,不敢整出半点响动。
为母则强,张氏已经从看到自己儿子断指的悲痛和惊吓走了出来,事发之后,首先得设法搞清楚,郑先开是在日本街还是在斗子岭,是不是还活着。现在已经证实,郑先开真的在斗子岭。
张氏开始静心细思,她要把纷乱的思绪,好好的理一理。
午时,收到儿子的断指后,张信义立即向她指出,斗子岭有小华山之称,易守难攻,“常胜”绺子号称几百人,实际约百人左右,算是大绺子,更要命的是,绺子的大当家“于大个子”,和他是只是点头之交,于大个子为人狡诈无信,不是个能说理的,此事极之棘手。
当时张信义才让人打发马玉川回家没多久,张信义向张氏强烈建议,立即面见马玉川,和明心堂联手,虽然不知事态将如何发展,但如果真到了和“常胜”刀枪相见的那一刻,郑家这边如果有李阎王等明心堂高手相助,形势将会大为不同。
张信义既当过官,也为过匪,加之郑家七虎之首的身份,一直是个官府里能直出直入,在当地土匪堆里又能串门过户的人物,张氏对张信义的意见和建议,向来尊重和信任。
张氏采纳了张信义的建议,将马玉川请到家里相见,表示接受明心堂的善意,愿与明心堂堂主尽快一见,为表诚意,相见的时间和地点,可由明心堂确定。马玉川按志远一早的授意,约张氏明天午九点相见,地点仍是惟一斋,张氏同意了。
张氏对明心堂庇护李阎王仍然耿耿于怀,但她知道,眼前什么事情更要紧!
一方面是“于大个子”的狡诈无信,一方面是明心堂只伤右臂不伤人命的仁心、不计前嫌的胸襟,硬仗在眼前,难得人家主动“为携手而来”,张氏明白,再拘泥于旧恨不联合明心堂是很不明智的。
张氏直起身,问张信义和五虎:“开儿现在落在了‘常胜’手里,你们觉得,开儿真的是‘常胜’绺子信里说的,是由他们绑走的?”
张信义摇头,五虎也摇头。
张氏有点没好气:“是不知道?还是不是?说话!”
“不是!”两人异口同声。
张信义分析道:“别的绺子还罢了,‘常胜’我以前打过交道,于大个子是个什么人,我也清楚,年初闹抗日义勇军那会,‘常胜’也打出了抗日的旗号,可鬼子来了,‘常胜’一枪没放过,是用抗日的名号逼老百姓出粮出捐,谁要不给,还给别人扣汉奸的帽子呢,后来见鬼子势大,一个掉腚投日本人怀里去了!公开的勾结日本鬼子,反过来帮鬼子灭了真抗日的绺子‘五省’,抢了人家的地盘、吃了人家的绺子,前一阵子我在日本街碰到过于大个子,他还和我吹,说他有日本人供他枪炮,给他成箱成箱的日本金票,他还等着日本人封他官呢,当时他带着几个人,正要去日本ji院里玩女人,那日本ji院可不便宜,睡一个日本女人一晚要60元日本金票!这人和日本人打得火热,这绑票,我回来的路想了一路,感觉这可不是二爷的一时兴起,根本是岛村三郎和二爷精心布的局!”
边五虎点头,道:“对!这是二爷和日本人布的局!二爷把少爷用箱子提出去,交给了在日本街的那个岛村三郎,岛村三郎把少爷交给于大个子,我估摸,于大个子要钱要枪要诚意金都是虚晃,日本人肯定授意了于大个子,一定要把少爷做掉!非如此,二爷才能搬倒大奶奶,当家作主,让郑家和岛村三郎合开采木公司!”
张氏听了,没有说话,又深思了一会,长叹一声:“我之前还一直怪,二爷怎么那么冒险,亲自提箱子出门,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儿,说他杀害侄儿,老夫人不让他当家么,原来他们早有后手,难怪二爷,抵死不认,还理直气壮的,我估计,算是我们向岛村三郎追查那个箱子,他也不会害怕,因为,他们知道,很快有‘常胜’冒出头来,把事儿全揽身!”
张氏一脸的气愤:“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么一来,算是开儿死了,也完全没有人能质疑二爷的品德,没人能说他杀侄夺权,因为,开儿是‘常胜’绑的,压根怪不到他头!他坐定了能出掌郑家!真是让人心寒啊!”
跟着是懊恼:“他还挖了个坑让咱去跳,挑拨咱们去和明心堂斗,发现开儿不见了,咱的力量,不是集在追查开儿的下落,而是去和明心堂斗了个冒烟起!他那边,轻轻松松的,把开儿搞出佳木斯、了斗子岭了!我真是糊涂油蒙了心,了他声东击西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