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远再次对李熙央求:“爸,我会见机行事,不会乱来,更不会硬来,您让我去吧。”
李熙还是摇头:“绝对不行!你现在什么也别管,先把身体养好!肾炎治疗的关键,是避免劳累、卧床休息!有什么,等你病好了再说!”
志远急了:“爸,我可以等,可那些幸存者不能等,幸存者原有一百余人,这半个月,其大部分的人已经因为无人救治而伤重死亡,现在剩下的估计也五、六十人,而且现在天气也转凉了,要没有救护,只怕这一半人里头,活不下来几个。”
边李纯也出言为志远帮腔:“爸!这些人是幸存者,也是真相的见证人,多一个人能活下来,多一个人证,日后也多一分机会,将真相公诸于众,还那三千死难同胞一个公道!”
李熙脸一沉:“不行!善德才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已经精疲力竭了,你们俩个,能不能消停消停,让爸喘口气?”
志远眼里有了歉意,让步道:“那我不出面,甚至不用熙德堂的名义,只让人悄悄带王元明父子及药品,给他们看病治伤,爸,您看这样行吗?”
“不行!别让我说第三次!”李熙恶狠狠的瞪志远一眼,又看看李纯,一脸严肃:“和你们说实话,因为替善德出头,我正受着极大的压力,甚至有可能,被日本人革职,革职还不是最坏的,最坏的是和森田贞男结了梁子,让他盯了我们,国联报告书出了,你们欢呼雀跃,我心里却是沉甸甸的,因为森田很快会发现,调查团报告书里放马沟事件的描述,和张建新案传单的内容,是高度重合的,他会不会重新再做调查很难说,你们千万别得意忘形,万一在人前说漏嘴是自己找死!”
李熙看看两个孩子,特别强调:“眼下,你们必须绝对的偃旗息鼓,把尾巴都给我夹好咯!”
李熙打发两个孩子回屋休息,但要志远,为他把去过平顶山村的黑子,给叫到书房,说有话要问黑子,了解平顶山那边的情况。
隔天,张惠霖到了长春,并在这天晚,到李熙家拜访李熙。
夜深了,李熙的书房门外,朱厚辉像个门神,在门边守着,而整个李家大院,更是外松内紧,由大温在里里外外都布了暗哨。
书房里,张惠霖还在极力游说李熙,见梅子瑜一面。
张惠霖此行,表面是和老朋友叙旧,暗里要完成两个任务,一是为帮三角抗区运送物资向李熙求取通行证,二是安排北平军事委员会的代表梅子瑜与李熙见面。
第一件事,李熙不肯帮他搞通行证,说风险太大,出了事张李两家都没跑,但他给出了他认为更安全的方案,将电台和机枪拆零,混在张家东兴织染公司织布机的零件里运送,要出了事,如果司机能顶硬自己扛下来,两家还有回旋的余地。拆装方面的技术人员,由李熙负责找,至于*,李熙认为那些东西可分成小块,找人绑身或用其它方法,运送不太难,由张家找人搞定可以了。
虽然没能搞到通行证,但李熙给出的方案更安全可行,且李熙还主动承担了电台和机枪的拆装技术人员,算是很给面子了,这件事,张惠霖对李熙是满意和感激的。
可不管他怎么说,李熙都不肯和梅子瑜见面。
“惠霖兄,你如此执意要我见梅子瑜,”李熙好整以暇的端起茶杯轻呷一口:“只怕不止是梅子瑜要亲谢我和善德的救命之恩这么简单吧。”
李熙老奸巨滑,且目光如炬,张惠霖没法,只得承认:“弘远啊,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梅子瑜此行,真的是因为你把件交给调查团,为民族生存出了力,而代表救国会和国民党东北党务办,来对你进行当面的褒奖的,但在此之外,也确实还另有使命,这一次,他也代表北平军事委员会,想邀请你加入他们即将成立的满洲情报组,他们赞赏你能以民族大义为重,更是极看重你的能力,手令可是少帅用白绸亲笔所书。”
“我不见他!我现在的处境,不便见他。”李熙脸淡淡的,说的话滴水不漏,拒绝,但又只是“现在不便”,没把门完全关死。
“弘远——!”张惠霖仍不死心,还待要劝,李熙已经举起了一只手:“不必再说,我说不见,是不见!惠霖兄不必再给我戴高帽子,也别用什么民族大义来拘束我,说这些,没用!”
张惠霖被李熙噎得说不出话,可也没办法,这结果,本在他和梅子瑜的意料之,李熙家资巨万,官高位显,小日子滋润着呢,要他肯自己给自己套笼头,背负风险和责任,本不容易。
“天晚了,惠霖兄早点回去休息吧,这个,你拿回去,我绝不会收!”李熙说着,把茶几一个精致的木匣子,往张惠霖跟前一推,从沙发站了起来。
匣子盖是打开的,里面黄澄澄的是四条“大黄鱼”,四根金条,每条10两重。
张惠霖说这是由梅子瑜带来的救国会对李熙的“褒奖”,其实真正由梅子瑜带来给李熙的,只有两条“大黄鱼”,张惠霖知道李熙有钱,怕分量不够李熙有被轻视感,自掏腰包加到了四条。
李熙起身,拿了张惠霖的礼帽递给他,这已经是逐客的意思了。
张惠霖只得也站起身,接过礼帽扣在头,心里拔凉拔凉的,冷下脸才待告辞,却听到李熙道:“梅子瑜为了见我,冒死来到长春,这是看得起我李某,虽然我不会见他,但也不会让他空手而回,会给他送一份特殊的礼物。”
张惠霖眉毛一挑:“哦?”
李熙伸手搭着张惠霖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道:“你帮我告诉梅子瑜,平顶山事件发生后,有一个美国人化装成天主教神父,前往抚顺南郊的平顶山村,冒着生命危险进行了惨案现场调查,这个人叫爱德华·威廉·汉特,是美国国际新闻社的特派记者!”
“啊?”张惠霖大吃一惊,伸手抓住了李熙的肩头!他已经意识到什么,这确实是份大礼!
李熙继续道:“此人年轻干练,最难能可贵的是有一个新闻工作者的责任感和良心,采访消息,务求真实!在东北的欧美报界记者不少,但其受日方豢养,从日本特务机关或关东军军部支领津贴、受人指挥者,不乏其人,这汉特日方也曾竭力笼络,许以津贴,但汉特始终不为所动。”
张惠霖已经急不可待,插嘴道:“你确定,他到惨案现场做过调查?”
“确定!”李熙眼里精光闪闪:“怀特虽然化装成神父,但行踪也被日特侦知,抚顺守备队队长川精—,除了恐吓他,甚至想搞一笔数万的巨款去收买他,后来是因为筹不到钱才作罢。怀特掌握现场的第一手材料,但因为日本人的新闻检查,我估计他不敢也不会在东北发稿,必然南下入关,过了山海关后再发,他是美国人,日本人不敢明里动他,但我怕日本人对他来暗的,告诉梅子瑜,动用力量,对怀特进行暗的保护,只要他出了山海关,惨案的真相将大白于天下!”
张惠霖听了,激动得用双手摇着李熙的肩:“谢谢!弘远,谢谢你!替梅子瑜,也替那三千被残杀的同胞!”
张惠霖跟着是眼神一暗,李弘远在情报方面,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才能和敏锐,可他却不肯为国家民族出更多的力,这人,还是考虑自己的得失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