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远身子一晃,栽在了地!倒地之前,志远最后的意识里,是无尽的绝望,为什么自己左右不了自己的身体?为什么在这最关键的时候,却驱不走眼前的黑暗!只要“冲左”成功,日后算是要领爹爹的处罚,也多少还有点求爹爹原谅的资本,老天为何如此残忍,偏偏不给他逃过被爹爹处以极刑的机会!
赵豪惊恐的抢一步,虽揪住了志远的衣服,还是没能阻止志远栽倒在地,栽倒在地的志远翻着白眼,不知是冷汗还是什么,整个脸是湿的,脸色煞白可怖,像是突然了邪一样!可在人倒下之前,赵豪分明看到,李善德艰难的抬手,指向左边楼!
善德怎么了?不会是太过紧张又几晚没睡好,身体顶不住突然休克了吧?
电光火石之间,赵豪做出了决断,趁森田还没进门,“冲左”,由他来替善德完成!
赵豪将枪向左边厢房楼走廊的一处堆放着一人多高柴火垛的地方一指,假装发现了目标,突然大叫一声:“庆秀!”跟着向通向左边二楼的楼梯冲去。
原跟着志远冲进来的人,听得赵豪这一声喊,又见左边二楼确乎有几个人影在跑动,这种大院的公共走廊本堆了很多杂物,有高有矮,加天又快黑尽了,看不大清,都只当是赵豪刚才真的发现了庆秀,都跟着,跑向左边的楼梯,他们这边动静大,搞得其它的特务也以为真的在左边发现了目标,也跟着跑了过来。
整个大院,呼喝声,尖叫声,木头楼梯被人一涌而踩得好像要断开的咯吱声,乱成了一片。
倒在地的志远,有同学来摇晃他,因为体位低了脑子供血有所改善,略清醒了一些,半睁着眼,看着赵豪带着人冲了左边的二楼走廊,人还是头晕想吐手脚无力,可志远还是极力转动脖子,向他爹刚才站立的地方看去。
那根廊柱边,空荡荡的,哪里还有爹爹的身影。
海山从大杂院二楼的一个后窗,一跃而下,海山跳出的这个后窗,并不是庆秀和土豆租住的那间房的后窗,而是同一侧靠近正房另一户人家的后窗,那一户的租客,叫张瑞年,是个拉洋车的。
人在后巷里,大院里的骂人声、踢门声、哭叫声还隐约可闻,才跑两步,海山机警的四下看看,侧耳细听,突然一个急缩贴墙,前头有密集又急促的脚步声,海山急退,在一个拐角处轻灵的提身墙翻了过去,海山的身影才在墙头消失,一队奉命包围大杂院的特务跑了过来。
海山很快从他翻墙进入的人家的院墙另一侧,翻到了另一条巷子里,趁着暮色四合,很快消失在纵横杂乱的巷道之,那户人家正在忙活着做晚饭的主妇,压根不知道她家的院子里,曾经来过不速之客。
天黑了,“卢记”馒头铺正在收摊子,假装经过的海山,见没人注意,凑去,还没开口和铺主说话,铺里有人向他猛打手势,海山也不废话,左右看看,闪身进了铺子,跟着那人向里屋走。
“卢记”馒头铺前铺后居,进了里屋,海山紧张的问那个带他进来的人:“三哥人呢?”
那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后生,眉宇间透着豪爽之气,向海山又一招手,带海山来到这户人家的杂物间,扒开堆放的杂物,又搬开一摞大蒸屉,露出地直径一尺多的洞口,洞里藏着庆秀。
这时,“卢记”馒头铺的主人也跟了进来,四个人用家什挡着光,才敢点起了油灯。
海山抱着拳,给那两个人行礼,诚心诚意的表示感谢:“我和三哥,谢两位兄弟的大恩,我刚才回去帮张兄弟拿东西时,鬼子和他们的狗腿子,已经到大院抓人了,要不是张兄弟,我和三哥,这回怕是要交待了!”
张兄弟是谁?姓张名瑞年,是那个那晚海山背着腿受了枪伤的庆秀回大杂院时,在走廊撞见的那个拉洋车的。庆秀之前一直担心这人会不会起疑,并向当局告发。
其实,张瑞年是真的起了疑,但却不但没有向当局告发,还在关键的时候,冒死救下了海山和庆三爷。
今天本是海山定下,要和庆三爷一起离开长春的日子,海山之前和庆三爷商定,准备天黑后先去臭水沟埋伏,用他们之前藏在土沟里的独轮粪车,把庆三爷装粪桶里,在平时凌晨粪车正常出城的时间,由海山推车,把庆三爷运出城去!
可在天快黑的时候,已经收拾好行装在屋里静坐等待天黑的海山和庆三爷,突然听到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击打了一下后窗!
声音虽然不大,但屋里的两人都神经高度紧绷,两人都吃了一惊,庆秀更是立即拔枪在手!海山示意了一下庆三爷,轻轻跳起摸到虚掩的后窗边,小心的从窗边向外张望,为了保险起见,只看一眼倏的收回了头。
楼下巷子里有一个人,不时的左右张望,神色慌张。
再探头看第二眼时,看到楼下那人,竟然正在向他们的后窗扔小石头,不用说,之前的那一声响,肯定也是他扔的。
海山和已经摸过来的庆三爷交换了一下眼色,明显那人有意图,但不知是敌是友,是不是故意来试探屋里是否有人,两人不敢轻动。
庆三爷低声告诉海山:“那人,是那个拉洋车的!”
“哎,开下窗!”楼下那人轻唤。
海山想了想,选择相信那个人,因为他感觉那人的叫唤声音里,有一种真实的惊慌与着急,且被那人撞破自己背庆三爷回来,已经是前天的事了,这人若是坏人,早去告发了。
窗子打开,一个东西扔了进来。
一张纸,包着颗石头,纸有字:有人告密,快走!
原来张瑞年那天撞见海山背庆秀回屋,心里起疑,三更半夜的,背庆秀的人还不是和他住一个屋的土豆,而是一个陌生人,越想越觉得可疑,他已经听人说,在当天的午,在大和旅馆有两个人刺杀了一个日本人的军官,一死一逃,逃的那个还被打伤了腿,他怀疑庆秀是那个行刺的好汉。
到第二天,张瑞年去他姐夫的包子铺,和他姐夫说起这事,他姐夫教给他一个辨别的法子,说听说在包子铺边的旅馆里,有逃犯的通缉令,是特务们去旅馆检查后留下的,去看看通缉令的照片不知道了?
看过通缉令,张瑞年心里有数了。
今天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张瑞年拉着客人经过通贝路时,恰巧让他看到了房东和他那亲戚,和几个便衣特务模样的人、还有两个穿制服的丨警丨察在一起,边走边在说什么,张瑞年瞧着不对,下了客没再接生意,拉着空洋车远远的跟着,看他们是去了丨警丨察署,估摸着,那两个龟孙子,很可能为了赏格或是为了撇清关系,是去告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