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远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李熙真相,他相信如果告诉李熙,由李熙设法保护李纯,是最妥当的,可李纯严肃的要求他,为她保守秘密。
晚饭后,志远到了李熙的书房,把这一周,特别是今天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给了李熙听。
“老师,张建新被捕,不知还会牵扯到什么人,张建新的老爸是满系高官,此事,或者会让日本人对满系高官进行调查甚至是清洗。”
志远思虑再三,让老师“猜到”真相,李纯才会得到最好的保护。他希望李熙有所准备,一旦张建新供出李纯,也好应付。
“善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纯儿出去玩,怎么事先没听她提过?她下班回家时,并没有和你师娘说不在家吃晚饭。”
李熙镜片后的眼睛精光一闪:“最重要的是,我问过小赵,并没见纯儿从大门出去!你一回家进了纯儿的房间,你和她滴咕了些啥?纯儿怎么离开家的?走了后门?”
志远知道,很多东西,瞒不过李熙这只老狐狸。何况他本有意透露,好让李熙早作准备。
“老师,我一回来找姐,把张建新可能被捕的事告诉了他,意思是想姐在交际场合注意避嫌,远离平时和张建新走的近的那一伙人。”
志远不愿背弃对李纯的承诺,但他也想李熙能早有准备,以李熙的老奸巨猾,他相信老师从一定会闻到味,会思索为什么李纯听到张建新被捕,从后门悄悄离家了?
至于李纯离家的原因,留待老师日后自己问大姐吧,志远不打算由自己告诉老师。
李熙看着志远,脸凝重起来,伸手抚摸着志远的头:“你小子,放学没有第一时间跑去熙德堂和手下相聚,而是回家吃晚饭,简直乖得不像话,而且违反特工纪律,将张建新被捕的消息告诉李纯,这里头,有什么妖蛾子,我已经猜到了八、九分,我只是有一样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纯儿也参与了这次政治传单事件?”
李熙还怕志远犹豫有所隐瞒:“善德,我知道你是相信老师的能力和为人,才会故意在我面前露出这么多的破绽,老师真心的谢谢你。我要知道真相,才能真正的帮到纯儿。”
当天晚,没事发生。
第二天,都到晚饭时分了,仍然风平浪静。
整个长春的满系流社会,也闻不到有腥风血雨。
李熙洒出去的眼线,没收到任何动静,除了张建新家,张建新的父亲,被特务带走过,但午抓的人,下午放了,只是张家周围,仍有特务活动,似乎人是被软禁了。
书房里,志远怀疑道:“不是说,没有森田贞男撬不开的嘴么?森田这回栽了?”
李熙幽幽的道:“确实没有森田贞男撬不开的嘴,但张开的嘴,说的却不一定全是真话。张建新,智商赵有财,高得多!”
半小时后,李熙似乎收到了什么消息,他告诉志远:“张建新招供了,但他,没有乱咬一个人,而是把事情,自己全部揽下了。其关东军特务部制定的《关于满洲移民要纲案》件的来源,张建新推在了他父亲身。”
“那老师,熙德堂的花,摆吗?”
明天是周一了,李纯是否正常回部里班,志远和她约定,让她去看熙德堂二楼窗台,是否摆出一盆玖瑰花。
李熙沉默了好久,看得出他对于这事是多慎重。
“摆!”李熙终于从嘴里,吐出了这个字。
晚八时许,熙德堂的二楼。
志远亲手将一盆玫瑰花,摆在向街一侧的窗台。
这盆花,捧在手里时,感觉格外的沉重,因为它事关李纯的生死。
志远看着那盛开的花朵,心里五味杂陈,他相信李熙的能力,也相信李熙的判断,李熙是个家庭主义者,在他眼里,这世最重要的,是他的家人,志远相信,为了保护李纯,李熙会无所不用其极,而如果李熙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他决不会让志远来摆这盆会召回李纯的花。
志远判断,在森田贞男的身边,有李熙的眼线!不然,他不可能这么快知道张建新招供的细节,并认定这是真切的,而不是森田为他设定的陷阱!
志远又一次深切的体会到,自己虽然追随了老师五年,但老师身,还有很多东西他得虚心的学习!
他的老师,岂止是善于笼络人心,他那提前织、谋划布局的功夫和眼光,更让人心折。
以前,每当他遇险或为难,老师总能给出一个相关领域的“朋友”,助他化险脱难,这已经让他心生崇拜,而如今发现,在森田贞男那样的老牌特务的身边,竟然也有老师的人,这简直让志远震撼了,也让他又一次感觉到了李熙的可怕!
而大姐李纯,也绝不简单,昨晚离开李家的时候,李纯只让志远,用李狗剩的黄包车送她离开李家,她要去哪里,之后如何才能联系她,都绝口不提,如果明天早,约定的盆花,不出现在指定的窗台,志远都不知道,自己这一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李纯。
志远甚至相信,到了明天早,来看窗台有没盆花出现的,也必然不会是李纯本人,她一定会设法让别人替她观察,以防伏。
这完全是一名资深特工或是间谍的作派!
李纯说,她帮张建新发传单,只是出于对于无辜死伤村民的同情和对日本人的义愤,志远感觉,远没那么简单!李纯背后,很有可能是有组织的!只是不知,李纯是姓国还是姓共!
志远摆好了花盆,回身和跟在身后的林有耳语了几句。
林有听着志远的叮嘱,不住的点头。
志远将目光投向了窗外,夜幕下,窗外鳞次栉的建筑,像一头头蹲在夜色里的野兽,他知道,那个李阎王李狗剩,正隐身其,如果他走出熙德堂,那块狗皮膏药,会幽灵一般,拉着他的黄包车,在自己的身后出现。
一条小巷昏黑的死角位,放着一辆黄包车。
志远的手下大鱼戴马华,悄悄的向那黄包车摸了过去。
大鱼没有用亮子,也判定出,这是李狗剩的黄包车,只是这会子,车边并不见李狗剩的影子。
大鱼在车边转了转,突然一个助跑,以不可思议的轻灵,跃起用双手攀住了墙头,将身子挂在巷墙的边,跟着轻轻一纵,身子了墙头,悄无声息的张望了几眼,对附近几个能观察到熙德堂堂前巷子出口的地方,已然心有数!
很快,大鱼出现在隐身在高墙黑影里的李狗剩的面前。
李狗剩向来目无人,但有本事让他心服的除外,而林有和大鱼,正在这“除外”的范围里。对于林有和大鱼,李狗剩心里把二人当是朋友,李狗剩感激他们对自己的容留,珍惜他们之间不打不相识的友谊。所以,大鱼能近李狗剩的身,在他面前说话。
“李二爷,哥儿让有哥炒了几个菜,叫我来找你,请你进堂里喝酒。”
临进熙德堂前,大鱼回身,小声对跟在身后的李狗剩道:“今天哥儿,两个眼圈子全是黑的,估摸着昨晚一夜没睡,一会子的酒,你能不能悠着点,长话短说,好让哥儿早点回去睡觉?”
李狗剩深深的看大鱼一眼,郑重点头。
大鱼难得的,给了他一个友好且有温度的笑容。
熙德堂会客室的小饭厅里,志远和李狗剩两人对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