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快黑了。
海山走出了县城,继续赶路!
他已经通知了庆三爷他们,托他们从山海关向西寻找,而他,则从唐山向东寻找。
走着走着,海山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身后的滦县县城。小小县城,没多少能用电的人家,只有零星的几点灯光。
他要找他的远儿,滦县县城这里没有,他要抓紧时间继续前行去找。
可为什么,心里惴惴不安,好象把什么宝贝,遗忘在了他身后的这座县城?
可这县城,街的人都问过了,没有人说见过远儿啊……
海山继续前行,可没走出几步,又停下了。
心里不知为何,有种悲戚的,让他想流泪的感觉。
海山又一次回头张望,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回头张望。
夜幕下的小县城,静默着,并没有什么特别。
海山继续前行,可越往前走,心里的那种悲戚,却越来越强烈!
海山再一次,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县城方向。
难道,他的远儿还在他的身后?这是父子连心,远儿给他的感应么?
海山想了想,县城很小,一条街,一路问人走过来,可有遗漏?
应该没有遗漏吧……
海山细细的回忆着,在他快走出县城时,身后似乎有狗叫,那狗叫得蹊跷,大街怎么突然有狗狂吠?
他当时看到前面有挂大车,急着赶前去问询车把式,并没有回头。
据那对见过志远的父子说,孩子身边,带着一条狗!
海山突然双眸里精光暴涨!回身拔腿往县城里奔!
跑回城里,在小街,见前面有一堆人在围着什么,海山拉住一个路人,问前头什么事,那人说,有个小叫花子,晕死在路边,他有条狗,很通人性,叼着路过的人的裤脚,往那小叫花子身边拉,意思是让人救他主人,那堆子人都是看热闹的,主要都是看那条狗的!
海山听了,疯了似的冲前,排开众人,人圈里,有人端着碗,正给地躺着的一个孩子灌水。一条白色的小土狗在边呜咽。
海山前,一把推开了那人,把地的孩子的脸捧正一看,孩子人事不醒,双眼紧闭,虽然又脏又瘦,可海山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远儿!”
海山这一嗓子吼得,连天的月亮和星星,都仿佛动颤了一下。
海山喝令众人散开,围着只会让空气不流通,然后是动作极快的帮志远急救,当志远慢慢的睁开眼睛,海山小心翼翼的把他抱在怀里。
“远儿!没事了,别怕,爹在!”海山一个大男人,却也禁不住泪流满面,一下一下,不停的亲着志远的眉心。
志远没想到,再醒过来时,自己会在爹爹的怀里,看到的会是爹爹的脸!这脸胡子拉碴,以前的爹爹老多了、憔悴多了,可这,确乎是爹爹的脸!
志远害怕,这不是真的,只是自己在作梦!
老天爷哪有那么好,让一个又大又油滋滋的大馅饼,砸在自己的脑袋。
海山的泪,一滴又一滴的滴在了志远的脸,滚烫的,烫得能把人的心,化开。
这不是梦!
老天爷这回是真的开了眼,一直走霉运的自己,终于开始转运了!
志远说不出话,只伸出双手,环着海山的脖子,再也不肯放手。
三天后,杜海山和庆三爷、虚云和尚等人,在滦县县城会合,会合后赶往唐山,准备从唐山坐火车去北平,找古蝎子算帐!
千山的无量观掌门青云道长和冲虚道人,已经接到庆三爷的消息,直接从奉天坐火车去北平,将与海山他们,在北平会合。
海山恨不能一口把古蝎子咬死,再把他塞磨眼里给磨碎了!可他却一再对庆三爷等人强调:“要留姓古的活口!要抓活的!我要知道,红毛丹里,都有些啥!”
找到儿子的喜悦,早已被心痛和焦虑所取代,海山的眼睛,都是红的!
庆三爷、虚云和尚和土豆他们,明显感到海山的脾气变得暴躁,无不小心翼翼的让着海山,海山好不容易才找回了他的远儿,可志远却说,他被古蝎子强喂了红毛丹,没几个月命了!而且死状难看,会全身烂臭而死!庆三爷他们都能理解,海山心里的痛!
从唐山往北平的火车,海山抱着志远,坐在靠窗口的位置,看着窗外,心里在骂:什么破火车,这么慢,牛车也快不了多少!
他心焦!
看海山怀里的志远睡着了,边的庆三爷伸出双手道:“海山,我帮你抱远子,你眯一会吧。”
海山看庆三爷一眼,轻轻摇摇头:“孩子离了我睡不踏实,他烧虽然退了,人还虚得厉害,让他多睡会”。
“你拿刀拿枪成,哪会抱孩子!粗手粗脚,过你手,远子肯定会醒!”边虚云和尚轻声数落庆三爷,然后对海山道:“我来吧,这孩子我打小抱他,我抱他,他不会醒。”
庆三爷闻言瞪了虚云和尚一眼,这老面瓜,他老婆没能生出孩子,无儿无女的他,对远子可是觊觎已久!出家人本应四大皆空,他倒好,老想着认志远当干儿子,这家伙出家,也是匪绺散了入空门避风头,假和尚!
六根不净想有个儿子不要紧,可别把主意打在志远身啊!他也不想想,海山要乐意把孩子给他当干儿子,会自己仍称他为“先生”,让孩子仍叫他“军师爷爷”?明显是用辈分堵他的嘴!虚云要送玉觿给志远,海山也坚辞不受,虚云他倒还不醒悟!
庆三爷相信,若有一天,海山肯让志远认别人当干老,那个人,一定是自己!自己真心喜爱志远不说,最主要的,自己才是海山最铁的哥们!
虚云和尚向海山伸出手去,海山完全没有把孩子交给他的意思,只摇摇头。
庆三爷见虚云和尚也碰了钉,对海山道:“兄弟,怕孩子离了你睡不踏实,让孩子枕你大腿睡,你好歹靠着壁板打个盹吧。”
说罢,向虚云和尚打个眼色,两人立即起身,庆三爷把自己的一件衣服铺在空出的座位,虚云和尚把一个用自己僧衣折成的“枕头”放在海山大腿边。海山身材结实,大腿粗壮,有这么个“枕头”过渡,孩子不会后背悬空,会舒服一些。
庆三爷交游广阔,但唐山不关外,在这边没什么熟人,庆三爷本想搞个火车包厢的,但没能搞到。
布置好了,庆三爷让海山放下志远在座位睡。
海山还是摇头:“不用,我不累!”三哥和先生义气,把座位让出来给志远当床,可他不能让朋友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庆三爷脸一黑,拿出兄长的架势,沉声道:“我说兄弟,听人劝,吃饱饭!你眯一会吧,到了北平,我们要对付的,可不是一般的人!你昨晚已经是一宿没睡了!”
海山知道,庆三爷说的在理!只好依言把志远小心的放在坐位睡好,拿件单衣,给孩子搭在肚子,而他的右手,则一直以掌根和拇指轻轻的按在志远的胸口,再以四指轻柔的拍抚着孩子。
志远呼吸平稳,果然没有醒。
海山心里却是一酸!
以前,他管教志远严厉!
其有一条,是不准他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