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从身摸出一条钥匙,在禁头面前晃了晃:“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老爷子腰挂的钥匙,开小狐狸脖子狗圈那把锁的!还不快去给老娘备车,要误了老爷子的事,看我不窝心脚踹死你!”
禁头看了看那钥匙,赶紧哈了哈腰:“五姑娘息怒!有钥匙成,我这去叫人给你备车!”
门禁里有个二棒槌安插的人,二棒槌最紧张是志远,下了死令要他看好“狗爷”,绝不能让“狗爷”踏出内院一步。
那二棒槌的人不敢明面得罪韩萱,悄悄拉了禁头到一边道:“头儿!这可是大事,大爷和四爷在呢,还是请大爷过来看看,妥当些。”
韩萱耳力好,半听半猜,已了然于胸,柳眉一竖,骂道:“要叫大爷赶紧去叫,你他娘的在那里瞎嘀咕个啥?!”
正说着,有人叫了一声:“大爷来了。”
见黑心虎黑着个脸,龙行虎步,气势逼人的走了过来,高高在的扫视众人,问:“咋啦?吵啥?”
问明了缘由,手里托着韩萱递给他的钥匙,他知道,这是韩萱,要带志远逃了。
黑心虎看韩萱一眼,眼神别有深意,这可不是儿戏,萱子,我的妹妹,你可知这里头的凶险?!
韩萱回看他的眼神,坚定而明亮。
黑心虎心知,韩萱不是先到他房里和他打招呼和商量,先在门禁这里嚷嚷开要带走小狐狸,这已经没有转寰的余地,这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九牛拉不转了。
黑心虎看了眼手里的钥匙,不得不佩服韩萱的细心,这钥匙,要不是韩萱告诉过他是印模复制的,他都会认为是平时他所见的、古蝎子挂在腰间的那一条,连系绳都一样。
黑心虎把钥匙还给了韩萱,然后骂禁头那一堆子人:“没脑子的东西!这钥匙老爷子不离身的,谁还能从老爷子手里夺东西不成?!现在钥匙既然在萱子手里,那一定是奉了老爷子的令了,快不快去备车?!”
禁头赶紧应了声:“是!”,然后又表白:“五姑娘!我可是老早说了,有钥匙成!多嘴的可不是我!”
韩萱哪有功夫理他,快步走进内院,先一步进到房,在志远身边蹲了下来,一边给他开锁,一边轻声道:“小狐狸,我知道,你的老师死了,你生你姐的气。可我也知道,你是个有良心的孩子,会知道、会体谅姐搞这条钥匙,有多么的不容易!别拧了,听话,稍有差池,姐和你都是个死!”
志远之前已经听到了一些院门那边的动静,他猜到,这是韩萱,要冒险带他逃跑了!
志远看着韩萱,眼睛一下子热了,轻轻的、带点哽咽的点头道:“姐……我……听话!”
在昨天,志远还凶韩萱,说:“我是死是活,不用你管!”过后,他后悔了,只是还没机会和韩萱道歉,他明白,韩萱是一心为他,算不采纳他的建议去给戴家送信,更多的也只是怕再出什么大事,让古蝎子更加小心,也更狠的对付自己,那她更难带自己跑了。
自己乱发脾气,而韩萱没有和他计较,依然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出去,这让志远心里极之感动。
门禁已经有人,向他们走来,两人对看一眼,改说些门面话。
韩萱直起身子,对志远道:“小狐狸,你先活动活动手脚,我给你到四哥那找套衣服去,一会当着别人的面,要叫老爷子是爷爷,明白?”
韩萱急急的到烟牙房里拿了套衣服给志远换下他的“狗服”,这时,黑心虎也来到了房。
黑心虎装模作样的问:“老爷子今天见的啥客啊,怎么想起叫小狐狸过去?”
韩萱抬眼看黑心虎一眼,黑心虎手一挥,别的人赶紧退后,这明显是要说到老爷子的行踪了,大爷和五姑娘说话,他们可不敢偷听。
“萱子,你这是拿命在赌!至少应该先和我商量商量!”黑心虎又气又心疼。
“大哥!我知道,要和你商量,你肯定不会让我去冒这个险!”韩萱看着黑心虎,此时时间紧迫,只捡重要的说:“大哥,今天老东西在日本人那里,戴立德的侄子不知怎么也去了那里,我肯定,他已经认出了我,下来怎么做,大哥要心里有数!”
黑心虎点点头,他和韩萱早此事有过攻守同盟,也准备了万一被古蝎子发现,应该以什么借口应对。想翻脸有翻脸的做法,不想翻脸,为绑票而刺探戴家是最好借口。
黑心虎用身子做掩护,手一顺,手里多了个小瓶子,低声道:“拿着,以备万一。”
韩萱一看,是百宝丹。这东西贵且难得,但古蝎子还真的通过日本人搞来了两瓶。
韩萱感激的看了黑心虎一眼,但却坚定的摇了摇头:“这个东西,是大哥掌管,万一我失了风,大哥必受累,我不能拿!”
说话间,志远已经换好了衣服,外头车子也备好了,韩萱急急拽着志远的胳膊,走出内院,在门前把志远塞进车里,然后自己驾车,出了畅园,为掩人耳目,先是向入城的方向走,到离畅园渐远,改而向西,一路疾驰而去。
志远从车里伸出头来,问韩萱:“姐,咱这是哪?”
韩萱一边奋力扬鞭,一边道:“现在不管哪,有多远先跑多远,然后找个地方,把马解下来,骑着马逃,这车子太扎眼,也容易让人顺着大路追,骑马可以走小路!换马后,我们先去门头沟,然后再乔装一路往西,总得离北平远远的才安全,等真的确认没人追咱,咱再找个有电报电话的小县城,给庆三爷通消息,让他们来接你。”
志远没说话,这基本是脚踩西瓜皮,滑到哪算哪了,没有明确的计划性。
志远曾经和韩萱商量过,如果逃跑成功,最好是去投奔戴家,依靠戴家的势力,保护他和韩萱,或是让戴老师找人护送自己回浑河堡,可现在,戴家已经家破人亡了,再也无法依靠。
而这时正是第二次直奉战争前期,北平的直系军阀和东北奉系军阀是敌对的,没了戴家的关系,奉系的通缉犯古成义,这里本地的官府,根本不会管,但,戴家的纵火案呢?
“姐,咱还报官吗?可惜老蝎子放火烧戴家,咱没证据,只怕官府不受。”
韩萱白他一眼:“还想着报官?你以为当官的都是菩萨?我告诉你,这乱八年月,只能自己靠自己,靠财主那是火坑,靠官家那是冰窖!像你老师戴家那样的,是好人,但结果呢,死绝了!”
看志远闷闷不乐的低下了头,韩萱叹口气,一边扬鞭,一边心疼的轻轻拍了拍志远的背,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塞在志远的手里。
这蓝色的小布包,志远一见,两眼亮了,赶紧打开,里头果然是他爹爹的腰带子!这小布包是已经死去的铁岭蚕头为他缝的,是怕被古蝎子看到这腰带子,才缝了这个小布包把腰带子收在里头,志远到北平后总被古蝎子缠着,这东西他托了烟牙帮他好好收着。
“姐……”志远又惊又喜,眼里闪着眼花,脸却是笑,抱着腰带子,撒娇似的轻轻往韩萱身蹭。
韩萱回他一个微笑:“我知道,这是你的命!所以借口要在四哥房里给你拿套衣服,把这个,给你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