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山,起回见你,你又瘦了,这样下去,不行啊!”庆三爷看着海山那变得越发棱角分明的脸,心疼的道:“听说你今天回村,在村口大树下,都哭了,兄弟,我知道你难受,但再难受,也还得自己把心放宽,这次既然回来了,多住几天,好好歇歇,过了端午节,再去找远子吧。”
“是啊,海山,找远子要紧,你身子也要紧的,你是远子的依靠哇。”虚云和尚也出言相劝。
海山手里拿着古蝎子的照片,端详着,没有作声。
庆三爷和虚云和尚对看了一眼,看样子想劝海山多歇息几天不容易,便退而求其次:“海山,你没回来之前,我和土豆商量过了,我在奉天的几个酒厂,铺子和商团,已经基本稳定了,不能再让你一个人这么在外头跑了,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你要去找远子,行,我和土豆,你必须挑一个带!”
海山轻轻摇头:“东跑西颠,风餐露宿,三哥你肯吃那个苦,我心里还过意不去呢!三哥,你别瞎凑热闹了,你人面广朋友多,心思又缜密,你留在奉天,帮我打探消息,什么都强!”
海山说着扬扬手里古蝎子的照片:“这东西,换了别人,哪里搞得来!”
“那,顺天爷,我跟你去!留三爷坐镇奉天!”土豆立即接口道。
海山还是摇头:“不用,土豆,你还是留在这里帮三哥,这一回出去,回来之前,我绕了个弯儿去了趟辽阳,去找志远在矿山的房头王志军了,又细细的问了一遍远儿和他说的每一句话,其一条,王志远说,远儿在古成义的车里,曾经偷听到是古成义为了劫走远儿,可又怕我从作梗,所以他们找了个人向官府诬告我通匪还窝藏了庆三爷,把我下了大狱,以前没法查,现在三哥和李旅长交情深了,有李旅长的人情在,丨警丨察局的案能看了,那应该好好去查查这个报案人,看能不能查出些啥来!
“好!”庆三爷大包大揽:“这事包我身!只是——”庆三爷用食指点着海山:“土豆你得带!海山,听话!别让三哥老悬着心成不?!”
“三哥,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海山的态度,又感恩又认真:“都大半年了,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了,而且,有些地方,一个人去,更方便。”
庆三爷眉毛一挑:“海山,接下来去哪,你这是,有主意了?”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都在等海山的下。
海山思忖良久,终于开口:“既然三哥把古蝎子在千山学艺的事儿查了个底掉,那么,我想千山,去无量观,会会古成义的师傅!看能不能经由他,找到古成义。”
“啊?”庆三爷等人,无不惊讶的得张口结舌。
虚云和尚紧张的提醒道:“海山,古成义在二十多年前,已经名震关东了,他的武功,是江湖公认的在关东能排前十的!他师傅真一道人,虽没听说过他打趴下过谁,可能教出古成义这样的徒弟,简单吗?现在无量观掌门的青云道长,也是真一道人的徒弟,听说那功夫可了得了!由他们两人身,可见真一道人武功有多么厉害!而且这人不但武功高,听说还精于门遁甲,你去会他?可想过后果?”
虚云和尚略顿一顿,又道:“出个了个被通缉的徒弟,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天一道人肯不肯见你都难说,至于你有求于他,估计你不打趴下他,他都不会理你,可是,你打得过他吗?”
海山盯着手古蝎子的照片,道:“古蝎子这人,精得跟猴似的,小心得跟兔子似的,江湖知此人,却不知他在哪落脚。江湖传言,他有个徒弟,是易容高手,易了容,只怕坐对面我们都不认得他!”海山说着,把手里古蝎子的照片往炕桌一甩:“所以,四处乱找撞大运,不是办法,非得找到对古成义知根知底的人,我们才有胜算。”
海山又看看众人,握紧了拳头:“他若肯讲道理,由他出面,让古成义还我远儿,那是最好,若不肯讲道理,打不打得过,为了远儿,我都一定要去会会这个天一道人!”
虚云道人轻轻点头:“所以,你才铁了心这回一个人去千山,先礼后兵是最好的,带的人多了,倒象是门寻不是,打群架似的。”
海山点头:“是先生说的这个理!”
虚云和尚眼珠子一转:“可是,海山,土豆你还是带好,不明带,暗带!多个人,通个消息,打个前站,帮看着点什么,有和没有,可差远了,土豆人机灵,海山,带他吧!要不是我剃度了成了光头和尚,不好去人家道观里晃悠,我都去!我既去不成千山,我也先不回白去寺了,我帮衬着三爷,去查那个诬陷你的报案人。”
土豆立即响应:“是啊,顺天爷,千山之行,你自管去会你想会的人,我装成挑八股绳的(小贩)或香客,暗跟着你,自会随机应变!”
海山感激的看着几个铁哥们,抱拳才要说些感激的话,被庆三爷一手把他抱着的拳给按了下去。
庆三爷两眼一瞪:“客套话不用说了,咱哥儿们,谁和谁!倒是明儿你得抽空进城一趟,那李旅长闻你顺天菩萨大名,又几次在报纸见新闻说你如何如何的好,非要见见你,交你这个朋友!这人帮了我们不少忙,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除了他,还有城里洋学堂里的几位老师,《奉天日报》的两个记者,没少为你的事捣鼓,人家那可都是不为名不为利的,只为你和远子能父子团圆,你难得回来,好歹和人家见一见,吃个饭,说声谢!”
庆三爷说着,很不满的看着胡子拉碴的海山:“瞧你这埋汰样!我不管你喜不喜欢应酬,明天你给我把头剃了,胡子刮了,长衫马褂穿了,跟着我吃饭去,我的东道,你只管谢人!”
庆三爷两眼瞪的铜铃似的,海山敢不答应吗!
“好,我听三哥的!”
长春。
出乎预料,古蝎子离开长春到北平出货,足足过去了一个月,仍然没有半点消息。
但黑心虎和志远、韩萱,都认为大概是因为老爷子为了以更好的价格出货,在北平耽误了些时日,古蝎子随时会回到长春。
这天,内院小厨房里,志远和韩萱,又在一起忙活晚饭。
志远机警的瞅了瞅门外,然后悄声对韩萱道:“姐,你鞋里的那封信,抓紧时间烧了,鞋里的活套也要拆了,别留下一丁点的痕迹。”
韩萱大吃一惊:“为啥?”
“太危险,料不定的事儿太多,这法子不用了,我们另想别的法子。”
韩萱定定的看着志远,志远的表情坚定淡然,毫无破绽。
可韩萱不信!
告发信写好几天了,两人一直在纠结投不投。
几次志远想有所行动,他认为必须抓住古蝎子不在的时机,把信包在石头,投出去。
他说他练过投石,有把握把石头扔出去,他甚至早准备好了一块称手的石头,是那时和烟牙一起外出行乞时找回来的,烟牙问他作啥用,他一句“砸核桃”应付过去了。
但韩萱死活不让!
要将东西投到外面,人必得站在院子里,院门门禁的人,不只看着外头,也看着里头,站在院子里投东西很容易被人发现,算是瞅准时机趁人不备投了出去,这里是内院,石头飞出的轨迹必然经过外院,要有人看到了,后果可谁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