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虎对韩萱笑道:“别管他,咱们吃,让小狐狸神游去!”
“啊?”听得两人嗤笑,志远才回过神来,对黑心虎笑了笑,半讨好套近乎半认真:“大哥,以前我从来没想过这些,今天,我算是跟大哥学到东西了,知道咱们老祖宗的好东西,是不能被外国人夺了去的,不然,是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子孙!是辱没了家邦,辱没了我华门楣!”
次日一早,趁一早忙活早饭之机,志远把写好的告发信,悄悄的交给了韩萱,两人约好了暗号暗语,吃过早饭,韩萱回了屋捣鼓鞋藏信去了。
志远正准备回屋,却瞥见院里的梨树,今天开了花了。
内院里有一颗梨树,这几天日头好,一树的花骨朵儿,有那么好几十朵,已经开了。
志远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志远抬头看花,看着看着,眼角已经凝起了泪水。
不知不觉,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浑河堡村的村口,有一颗有年头的梨树,梨花盛放时,像无数白*在枝头翩跹起舞。
树下,和石头一起练投石,商量赶集赚钱,和二妞他们一起玩躲猫猫,石头鄙夷自己力气小的晒笑,小伙伴们的欢声笑语,仿佛都还在耳边。
而不论春夏秋冬,多少个夜晚,自己守在村口大树下,提着不舍得点亮的油灯,任飘落的梨花洒满他的肩头,任沥沥雨水敲打着他撑起的油布伞,任秋风裹着黄叶鼓起他的衣裳,任身体在刺骨寒风渐渐麻木,只眼巴巴的看着村前大路,盼望着夜归爹爹的出现。不为爹爹归来,会和他分享爹爹晚饭里的那个荷包蛋,只为爹爹归来,见到在村口迎候他的自己时,四目相逢,那爱怜的一笑,还有爹爹把他抱起回家,听爹爹那豪爽的笑声:“你爹啊,这两条胳膊有几百斤的力气,你个小东西,才几斤几两啊?抱你还不是和加了条鸡毛似的!能有多重?!”
“爹,我想你啊……”
心念才起,志远的泪水,已经滑落……
长春的梨花开了,奉天浑河堡村的梨花早到了盛花期,已经开始漫天飞舞。
杜海山背着行李卷儿和行医的行头,灰尘满面,带着一身的疲惫,又一次外出寻儿无果,回到了浑何堡村。
每次外出寻志远不着,回村时,他都盼望,盼望老天能给他一个恩赐,给他一个迹,能让他走近村口时,看到他的远儿,能和以前一样,站在村口大树下,等着自己回家。
近乡情更怯,每次他都盼望,也都害怕,因为他知道,老天总是让他失望。
海山在村口大树下,伫立良久。
洁白如雪的梨花,落满了海山的头、肩、行李。
花满肩,可沁人的花香,却不见了那个曾经在这树下,等他回家的少年!
空荡荡的树下,抬眼看着漫天飞舞的梨花,想着远儿过往的种种可爱,海山的痛,锥心入骨……
海山哭了。
大半年了,他走过万水千山,救治了好多的人,做了好多的好事,结识了许多的朋友,可独没有远儿的消息。
杜家一直行善积德,救死扶伤,可老天爷为什么偏偏让自己得了那场该死的霍乱,又偏偏在那节骨眼,被诬陷下了大狱,害得志远那傻孩子,明知古蝎子不是好人,可还是为了救自己这个没用的爹,为了50个大洋,把自己卖了!
海山冤苦的捶打着大树,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有过往的村民看到了海山,忙过来开解劝慰,帮他拿行李,早有人飞报到了村里,一下子,“海山回来了!”便传遍了浑河堡村。海山在去年霍乱流行时防治有方,村里人没有人因此身故,海山是浑河堡村的恩人,更兼海山这些时日外出寻子,大半年里,已经了三次报纸,一回是在凤城,救活了一个溺水已经没了气的女人,一回是在辽阳,阻止了一场两姓大械斗,一回是在通化,劝返了一窝屠村报仇的土匪,“顺天菩萨”已经更加赫赫有名,他每次回村,村里有头有脸的,都要他家慰问打听一番。
正在磨坊里照顾生意的赵一春得了消息,真是秀才看榜---又惊又喜,手头的活计一撂,立即往海山家奔,海山回村,这会子,家里必定一屋子的人,她得赶紧过去帮忙铺排招呼,她是海山的相好,这既是她应该做的,也是要让那些不死心,还在海山面前搔首弄姿、卖弄风情的女人,知难而退,知道海山已经有主了,是她赵一春的!
还有,那起子乡邻,虽然也关心海山,但更多的是瞧热闹听故事的,海山一人在外,有多难多累啊,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还要应酬别人听热闹,想想都心疼,她要过去帮她海山哥排解,让海山能早点歇息。
这大半年,海山虽然加起来在家的日子不超过半个月,但对她母女俩还是很好的,每次回村,都给她和妞妞带礼物,也必定把她家磨坊的难处排解完了才走。
而她,虽然还只是个海山的“相好”,但沾海山的光,已经受到了过去多得多的尊敬,连本家的八叔公,都称赞她是个女子,有胆魄,有眼光,在海山最倒霉的时候出手相帮,一个小寡妇,愣是斗倒了那么些大姑娘,把海山抓了手。
才到海山家门前,见石头的爹在套车,石头家紧邻海山家,因石头的关系两家亲如一家,是海山领头湖炭矿把石头的尸体运了回来,还帮石头家向黄二麻子黄世仁要到了200个大洋的“奠仪”,石头一家都把海山当恩人,海山离家期间,杜家的房子是由石头家照看。
而赵一春也经常过来打扫卫生,和帮志远养着那一窝子的鸡。
那窝子鸡是志远养的,如果杀了日后志远回来会哭的,赵一春劝海山把鸡都留着,她每天都过来照看,因而赵一春和石头一家关系也极熟络,这会子见石头的爹在套车,问:“可是去给庆三爷送信?别忘了,给白云寺也送个信去!”
庆三爷和原三江好匪绺军师、现出了家的虚云和尚,一个是海山最铁的哥们,一个是铁哥们兼把志远当儿子看的人,都交待过,如果海山回村了,务请给他们送个信去,他们会立即赶来,和海山共商寻找志远的事儿。
石头爹道:“庆三爷那儿,我已经叫我家老二送信去了,我这是去白云寺,接虚云和尚去!”
“那快去吧,路小心。”赵一春叮嘱一句,迫不及待的去见她的海山哥了。
当天晚,海山、庆三爷和虚云和尚,哥仨外加跟了庆三爷的土豆,四个人聚在小炕桌边,边喝着小酒,边商量着事情,而赵一春和石头的娘,则在炕下,张罗着添酒添菜。
四个人把各自收集的情报交流一番,这一次,最有收获的还是庆三爷这一路,通过朋友,联系到了以前办理古蝎子黑吃黑杀同行案的警官,翻拍到了一张古蝎子的照片,但那照片却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