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要紧,他们是专门做这个的,倒了尸进坑走,听说万人坑闹鬼,有去过的人说在那附近,大白天的都听到有鬼在哭,可玄乎了,所以没事谁在那里呆啊。”
“监工呢,去一个?有没去几个的?”
“那倒没,这种事谁都不想去,反正我见过的,每次最多也一个监工过去。”
志远的眼睛亮了。
一个监工的话,不管他会不会武艺,都还是可以放手一拼的,他平时总是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没人会防他,到时来个突然偷袭,把监工放倒,然后逃!何况有些监工可能还会提前走开。
他会些武艺,懂得借力打力,所以之前和房头他们打架,他可以一个打几个,但如果对方也会武功并且人多,他没什么优势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人小力气小,所以在监工面前,他从来都是示弱装不会武艺的。
志远又问:“我听阿牛说过,矿区为了防人偷煤,装了电?房头哥哥,万人坑那边你去过几次,有没看见电?”
志远最关心的是电,因为这个是他没见过,不懂的东西。
房头想了想,道:“电?我没见过,去万人坑的路,倒是见到边,有水泥柱子拉的铁丝。”
“铁丝?我不怕!”
“怎么不怕?你能飞过去?”
志远沉默了一会,铁丝他见过,他们住的工棚外有,铁丝缠着末端剪成尖刺的铁丝,看着是恐怖。
可没有什么,能阻挡他要回家和爹爹团聚!
“到时把棉衣脱下来,挂在,手再抓去,那刺再历害,大不了也是伤人,死不了!只要死不了,我要回家!”
房头听了直摇头:“说得轻巧!铁刺扎人,爬过得手脚并用,你一个小孩子,能忍得了那扎手扎脚的疼?”
志远没说话。
房头看他的神情,沉默了。这个孩子的内心,可他的样子坚韧多了,他的聪明和勇敢,和暴发时的疯狂,他都已经领教过,在这个小子身,一切皆有可能!
房头伸手拍拍着志远的肩,担心的道:“你真想跑?抓到可是要打死的。”
志远看着房头,幽幽的说:“不逃也是个死!我脚的冻疮都烂了,再在这里呆下去,我身子只会越来越弱,根本熬不了三年。”
房头无语了,他身子志远强壮多了,能不能熬三年,都不知道呢。
“房头哥哥,如果有机会,你一起逃不?”
房头想了想,苦笑道:“我,已经熬了一年多了。”
志远点点头,表示理解。
“你放心,你的事,我会帮你保密,帮你谋划!”
房头说到做道,当即把还剩在手的半个窝头,递给志远:“你吃!”
志远不解的看着他。
房头道:“你刚才为什么留起了半个窝头?你留给赵俊明天吃的,对吧?”
志远点头。
赵俊今天没工,按规定,不工没饭吃,工的两干一稀,不工的,全天晚那一顿稀的。赵俊今天已经饿一天了,他病得历害,明天也不了工。怕他饿坏了,志远留半个窝头,给他明天白天时垫垫肚子。
房头把半个窝头塞在志远手里:“想跑,得先把你自己身的伤养好,把身子养壮!吃吧!”
每个人每顿凭工牌,也只能领到两个窝头,志远都吃不饱,何况他大的房头。
志远感激的看一眼房头,将窝头推回去:“你肚量我大,你吃!我人小肚量小,省半个给赵俊,没事。”
房头硬把窝头塞给志远:“叫你吃你吃,既然你铁了心要跑,别以为还有多少天,说不定不出三五天,你有机会去万人坑了!这几天,你每天都多吃半个窝头,我给你!”
“啊?”志远一脸懵然,细想一想,惊道:“啊?难道,你说的是——赵俊?!”
房头皱着眉点点头:“不是我咒他,没医没药,那些狗日的连吃的也不给一口,他能不能顶过去,真不好说。”
听房头说估计赵俊捱不过三、五天,志远难过得滴下泪来,眼泪把脸的煤污,冲出两条浅痕来。
房头看了心酸,劝道:“别哭了,快吃吧。”
志远没吃,而是把那半个窝头,也收在了怀里,03工棚里有烧炕的灶,面坐一铁水壶,志远准备晚,把这窝头在水壶烤干,如果要跑,得准备干粮了。
说到在水壶烤窝头,边的石头凑了过来。
石头看看两人,神秘的说:“我说你俩,别半个窝头还推来推去了,要把身子养壮,得有肉吃。”
“哪有肉?”两人异口同声的问,他们已经多久没吃到肉了,肉是什么味,都已经快忘记了。
石头露齿一笑:“我刚才瞧见一个窑神,好大一个,虽然不我家地里的田鼠肥,估计也有个一斤多。”
“啊?”房头吃了一惊:“你要吃窑神?!”
窑神,即是老鼠。
老鼠在井下很受人尊重的,因为,煤矿工人也象老鼠一样在打洞,所以,有些年龄大的工人都叫老鼠为窑神----煤窑之神,当发生火灾,或有毒有害气体突出的时候,老鼠会集体逃跑,人知道有危险,还有是,有老鼠的地方有氧气,看到老鼠,可以安心。所以矿下的老鼠,矿工们不打杀。
“可怎么抓呢?”房头咽了咽口水问。
只要有肉吃,去他的窑神!
石头从地捡起一块小石头,在手里抛接着,嘿嘿一笑:“看我的!我家地里的田鼠,都差不多被我砸绝了种!”
石头笑着,满是煤污的脸,现出一口白森森的牙。
打老鼠不容易,没有应手的刀,剥皮去内脏也不容易,没刀用镐用铲,好歹搞定了,偷偷塞在靴筒里带回了工棚,晚扔进水壶里煮了煮吃。
没油没盐没作料,味道远不如期待的好,煮的时间也不够,又腥又硬,但几个孩子还是把两只老鼠,给啃了个干净,还直嫌肉太少,不够吃。
志远小心的把吃剩下的骨头都收集起来,用块破布包了,准备明天下井时,再到工作面那找地方埋了,手脚干净,才不会被监工们发现。
别的人都睡下了,志远临睡前,去到赵俊的铺位,看看他。
赵俊气息急促,表情很是痛苦,志远摸摸他的头,烧得更烫了。
赵俊拉着志远的手不放,边喘边求道:“远子,求你叫他们找人给我治病啊,不然,我要死了。”
赵俊之前求过房头,但房头再不肯出面去求,说没用,怎么求,监工也不会理他们的,为了赵俊,他也已经吃了好多打骂了。
说不动房头,赵俊求志远,志远能省下自己的半个窝头给他,还给他喂水,扶他去便桶那拉尿,是对他最好的人。
志远道:“没用的,他们压根不会给你请大夫,说了也白说,还白白挨打骂。”说着去掰赵俊拉着自己的手。
赵俊却死扣着志远的手腕不放松:“求你了,我今天又吐血了,有红的,有黑的,我现在好难过,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志远看一眼紧闭的房门,房门早已经被看守从外面反锁,现在叫人,看守们肯定没好气,要么没人理,要么是看守带着狼狗过来一顿打骂。只能等明天了。
志远只好对赵俊道:“你再熬熬,明天一早,我拼着挨打,也再替你求一次去。”
“不,现在叫人啊,帮我叫啊……我难受啊……”赵俊哭着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