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石头转过头,提醒志远:“你可别被这小子流几滴马尿乱了心,去矿,可是九死一生,我们哥几个,你年纪最小,下矿你怎么顶得住,你爹还等着你回家呢,凭啥你要替这小子去受苦?”
志远沉默了一会,附石头耳边,轻声道:“石头哥,我爹说过,老杜家的人,可以不富贵,但至少要正直、善良,如果我帮古蝎子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日后算有命回去见我爹,只怕我爹也会打死我,我要不肯为古蝎子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肯定没好,而且古蝎子太历害,我斗不过!还不如跟你到矿看看,看能不能逃!”
石头听了,急急小声嚷嚷道道:“你和海山叔说——”话还没说完,腰眼被志远捅了一下!
志远是只要和他爹相关,尽量掩饰,算说,也不会大声说得人人都知道。可这个石头,总是大嘴巴,都交待过了,不能说不能说,这二楞子,还总是改不了。
石头醒悟,由不得脸一黑,不怪自己反而怪志远,妈的有话不说最难受,你小子秘密最多,这要换别人,早一脚踢过去了!
石头耐了性子,凑在志远跟前,尽量压低声音道:“你和海山叔说,你做坏事是被逼的啊,他怎么会打死你?!远子,你知道不,你是聪明,可一到你爹这,你死心眼了,笨死了,知道不?”
“不打死我,也会不要我,那还不如打死我呢!”志远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对于以前海山因他在墓前偷笑而几天不理他,记忆实在太深,那痛苦,他可不想再试第二回。
“……”石头无话可说,最后叹了一声:“你想好了?九牛拉不转?”
“嗯”
石头霍的跳起:“那还等什么,动手!”
石头说动手,大家立即行动。
那个便桶盖小圆木的把手,被石头给硬拧了下来,然后几个孩子开始轮流用那破瓷片刮削那支圆木,很快修成了一个尖锲型。
石头力气大,小圆木由他持稳,石头让其它孩子继续刮削,好把木的一端修得更尖更锋利,算这东西解不了绳子,也是个趁手的好东西,娘的!到时,用这个,扎死一个够本,扎死两个还赚一个!
到半夜时,圆木的一端,已经修得又尖又利。
这晚月色还好,明瓦晒下的光亮给屋子里渡一层银白,志远手持做好的木觿,在林忠手的绳结撬了一会,还真的撬松了绳结,花了一会功夫,还真的把林忠手的绳子给解了下来,孩子们大为兴奋,直夸志远聪明有见识。
这时,林忠倒害怕了,哆嗦着问:“明天天亮了,蚕头他们发现我不是远子,会不会打死我,我要怎么说?”
“你说,是我打晕了你,你什么都不知道。”志远道。
“不成,不能这么说!”石头道:“你说,是我,是我打晕了你和远子,然后给你们两个掉了包!听到没!一定要这么说,明天走不走得脱都不知道,这么说,算远子被抓回来了,他们也不会怪在远子头。如果问为什么,说我在村里是孩子头,见不得远子我好,见不得志远在这里当小六爷,听到没?!”
说完石头还不放心,伸手揪着林忠的衣襟,揪到身前道:“远子可是舍命为你,你小子可得拿出良心,别坏了他!”
又回身对志远说:“至于你,如果走脱了不说了,走不脱,你说,如果你不依,我打你,你是被我逼的。”
林忠连连答应,然后和志远两人,换了衣服,两人的行李不能交换,志远把他爹的那条腰带贴身系在衣服里面,停当后,由林忠用绳子学之前的样子,把志远的手绑。
绑之前,石头突然一把扯过志远,把他扯到一边,再次认真的问:“你可真想好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你想清楚了,可别因为是舍不得我!”
志远沉默了一会,道:“嗯,想好了。我是为了我爹!石头哥,我也确实是,舍不得你!”
石头突然心里一酸,感动得眼睛都有点湿了,幸好屋里没灯,不怕人看见。
“远子,我也舍不得你。”石头说,声音里带着感情,和他平时的语调可不一样。
黑暗,志远感觉有一个大块头压了过来,那是石头,凑在他耳边,然后听见石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我石头,对月光发誓,我在一天,保你一天,只要有我的命在,有你的!”
黑暗志远白了石头一眼,心说谁要你保护!但对石头对他的情义,还是感激的,当下也不废话,走过去找林忠!
志远心里对石头,是真的当他是兄长一样,但他并不觉得自己需要石头的保护,对于石头仗着自己大块头,有一身蛮力,成天装成个大王似的说要保护他,志远总暗暗感觉好笑,其实真打个冒烟起,谁赢谁输还不知道呢,石头是有一身蛮力,可志远有海山教他的功夫,只是志远已经习惯什么都藏着掖着,石头还没见识到志远真正的实力而已。
这晚的下半夜,两间蚕房的门一起开了,看守喝令没红戳的两串人起来,拿行李跟他们走,绳头的石头等人故意向看守问这问那,吸引注意力,为绳尾的志远遮挡,出门时志远将行李扛在肩,挡着头脸。
出门看时,远远的院门那边有几个人,似乎是蚕头和陌生人在聊天,院子里有一辆有篷大马车,马车边,竟然有四个背着长枪骑着马的男人押车,孩子们被勒令车,车辕坐的车夫,手里还拿着一个水壶,每个孩子车前,必须在车夫手里喝一壶盖的酒,志远见了,心里直叫苦,那酒里肯定是有蒙汗药的,那自己想在路寻机逃跑,别说成功了,连试的机会都没有!
大车动起来的时候,志远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了地,而人也感觉天旋地转,晕乎乎的,不久晕睡过去。
经过几手倒卖,孩子们被分开了,最后志远和石头和同村的另两个孩子,被卖给了一个姓黄的煤矿包工头。
志远是被冷水泼醒的。
蒙汗药的药劲还没全过,人还迷迷瞪瞪的,见两个凶神恶煞的壮汉,象老鹰抓小鸡似的,把志远从一辆板车,抓了起来,提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放着几张办公桌,象是个办公室,其的一张桌子后面,坐着一个长着满脸横肉又满脸麻坑的人,桌子的边,已经站着个孩子,志远认得,那是石头。
志远被勒令站在石头边,跟着两个同村的孩子也被提了进来,四人一排,靠墙站好。
那个麻子身穿短衣裤,但衣服是绸面的,似乎屋里其它穿长衫的都有地位,人坐着桌子后面,但却大喇喇的,把脚都架到了桌子了。
麻子斜了四个孩子一眼,用一种不可一世的语气道:“你们几个,老子不管你们是怎么到家手里的,反正老子告诉你们,我可是花了每人35个大洋的身价,把你们从家手里买回来的,打这一刻起,我是包你们工的包老板,三年内,我包你们吃住,你们给我下井挖煤,工钱是没有的,用来抵你们的身价。”
“我们哪里有收过35个大洋!我们是被人骗的!”石头不满的叫道。
那麻子瞅了石头一眼,手一挥,原来提孩子们进来的那两个凶神恶煞的壮汉,立即扑去,把石头摁在墙,几个大嘴巴子把石头打得顺嘴丫子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