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里是专门关押他们这些“蚕”的地方,要跑的话,算突破了这房门这院子,也很难再突破古蝎子他们住的大院子。算出了大院子,也难以向其它人求救,因为这里没其它人家。
志远不禁皱眉,看来想跑,可不容易。何况,外面院子什么情况,完全不明。
第二天一早,志远还在睡梦,被身边的石头推醒了。
一看,那个叫蚕头的男人,拿根烧火棍,正把孩子们从炕叫起来,让他们全下地,在炕前一排站好。除了蚕头,还有两个汉子拿着短棍,一左一右的在把着门,不同的是,他们两个用布套蒙着脸。
志远首先想到的是,为什么蚕头和五姑娘,不捂脸?
志远看了下,屋子里的孩子有十一个,除了他们村的七个,还有四个孩子不认识,年纪都约十多岁。
孩子们站好后,蚕头出去了,跟着听到院子里一阵子声响,并听到蚕头恭敬的叫了声:“老爷子!”
志远心一凛,古蝎子来了!
古蝎子没有进屋,听声音是蚕头陪着他,去了隔壁屋子,志远猜测的不错,隔壁也是“蚕”房。
当古蝎子踏进屋门的时候,志远有点惊讶,因为他之前看到的古蝎子,虽然须发花白,但头发浓密,但现在由蚕头陪着进来的这个老头,脸蒙着布巾,但头却是秃的!
屋里窗子封了,大门是唯一的光源,屋子里光线不好,但只对了一眼,志远肯定,那个老秃子,是古蝎子。
虽然他还不知道烟牙的化妆术,所以对古蝎子一会有头发,一会变秃子还有些疑惑,但古蝎子那双目光犀利的三角眼,和他的鹰钩鼻一样,所有特征都已印入志远的心底,再怎么化妆,志远也能认出来。
海山有教志远练眼力,也很注意保护他的眼睛,晚灯下读书,若时间久了,会提醒他注意休息,有时甚至亲自帮他揉按眼周。而志远跟着石头练习投石,对于眼力的提高也颇有助益。
志远记得他初见古蝎子时,古蝎子和他对了一眼,那一眼,志远感觉他的眼睛很亮,像会发光的黑宝石,那种感觉似曾相识,他爹爹的眼睛,偶尔也会这么明亮,他当时没想明白,后来想明白了,这是武林高手才有的特征,要是他没猜错,古蝎子和他爹一样,是少有的武林高手。
古蝎子进了屋,第一眼也落在了志远的身,才对了一眼,志远把头低了下去,但已经让他捕捉到了志远眼神里的一些东西,自己捅了他一嘴的伤,可刚才那一眼,志远的眼神里有明显的害怕,也有一丝怨恨,害怕和怨恨很正常,但害怕和怨恨后面,似乎还有点什么别的东西,只是太淡了,以致他知道它的存在,却看不透说不出。
有鹰钩鼻的男人大多很会察言观色,古蝎子更是如此,别人稍一皱眉,稍一微笑,他都知道那人在想什么,可他现在,却看不透眼前这个才十岁的孩子。
古蝎子走了过去,捏着志远的下颌,让志远仰起脸和他对视。
志远才不当,装着眼睛根本不敢抬眼看古蝎子的模样,加他嘴伤没好,古蝎子捏他又疼,干脆不忍,不但不忍,还挤出眼泪来,一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的可怜模样。
古蝎子果然满意了,手劲一松,笑问:“怎么样,还敢替人出头不?”
志远装着害怕的样子,忙摇头。
古蝎子伸手捏捏志远的腮帮子,眼神里带着狞笑:“以后听师傅话不?”
志远腮帮子还肿着,吃疼“啊”的一声叫出声来,古蝎子捏的这下,虽然疼,但本不至于让他这么叫,这是装的,又装着愣了愣,然后便猛然点头,还地跪倒,给古蝎子磕了一个头,因为嘴伤还没好,嗓子还哑,瓮声瓮气的叫了声:“师傅!”
古蝎子不疑心了,这是那个聪明的小家伙,响鼓不用重捶,一点透,他一句“以后听师傅话不?”,这小子趴地给他磕头叫师傅了,知道见风使舵,认栽服软。
古蝎子得意的哼了一声音:“哼!以后乖乖的,才有你的好果子吃,起来吧!”
“谢谢师傅!”
志远又磕了一个头,然后站起来,转身将身后炕头乱七八糟的铺盖推开,还用袖头扫一扫干净炕沿,然后微躬着身,过去搀扶古蝎子的胳膊,一边恭恭敬敬的说:师傅,您炕头坐。
志远的行事态度,让古蝎子感到还真是新鲜!
开始时他不知志远想干嘛,甚至志远来搀扶他的胳膊时,他还本能的运了运气,要不是看志远的态度恭敬,他能把来拉他胳膊的志远甩出几丈远。
他的那五个大徒弟,无疑都听他的话,怕他,可如果不是有事,全一个二个的有多远避多远,免得在他面前有错挨他的打骂,这个小徒弟,多乖巧,对师傅多有礼啊。
他那五个大徒弟,可从来没有这么着,搀扶他请他座!
东北的炕头,向来都是长辈、长官,把头,大柜等人才能有资格坐的,古蝎子今儿急着外出,本来并不想在这坐,但志远请他炕的模样实在太有趣,古蝎子的情绪都被他撩拨起来,竟然真的在炕沿坐了下来,差没脱鞋炕了。
“臭小子,还挺会来事的!”古蝎子眉开眼笑,顺手把志远揽在炕边,孩子的身子温软,揽着感觉很舒服,心情大好之下,对志远甚至肯假以辞色,一手揽着志远的腰,一手轻抚过他的腮帮子,和颜悦色的说:“你嘴里伤还没好,少说话吧!师傅过几天回来,到时找个饭店,摆一桌,让你行礼正式拜师!”
古蝎子并不是被志远哄开心了,连心,也暂时变软了。
古蝎子眼里只有钱财关系,利害关系,情义这东西,从来不会入他的眼。他的为人,象他那狞恶的的鹰钩鼻,“鼻如鹰嘴,啄人心髓”!他对志远假以辞色,只是想这孩子听话,受他的笼络,日后好为他所用。
古蝎子说着,又叫过蚕头,吩咐道:“这孩子,以后是你们的小六爷,好生伺候,去找萱子,拿药给他治嘴伤,这几天,给他开小灶,让他先把身子,好好养一养。”
蚕头一听,愣了一愣,敢情五姑娘韩萱,昨晚来给这小子药,不是老爷子的授意?
蚕头眼珠子转一转,五姑娘他自然不敢得罪,那姑奶奶,既是古蝎子的五徒弟,也是古蝎子的亲侄女,而且手底下的功夫不弱,他高多了,得罪了她,窝心脚可受不起,但韩萱得罪不起,古蝎子更得罪不起,若知情不报,或有所隐瞒,让古蝎子知道了,那可不是窝心脚了,被摘了瓢或喂红毛丹扔去当乞丐,最后全身烂掉而死都是有可能的。
蚕头忙挤出笑容,回禀道:“老爷子,昨晚,五姑娘已经把治嘴伤的药送过来了,昨晚这孩子烧得历害,我都怕他的小命,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还好用了药,烧退了,今天还能说话了。五姑娘说,这孩子是老爷子花大价买来的,不能有闪失。”
这话说得多漂亮啊,既回明了情况,也为五姑娘开脱,两头都可以邀功讨好,蚕头自己都有点小得意。
“哦?!”古蝎子眉毛一挑,嘴角下弯,别有深意的瞟了蚕头一眼,吓得蚕头心里直发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