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子,婶子没钱了,帮不了你。”赵一春说,她是才热起来的心,又凉了。
远子听了,哭得更历害了,但也只是一小会,抹了泪,开始跑钱,他爹命悬一线,这不是哭的时候。
石头扔下了正在收拾的行李,和他一起跑。
找村长,村长也说无能为力,押房子,可惜杜家曾经是火烧之地,还死过十多口人,没人要,志远跑了一圈,几乎绝望了:手里只有石头不顾他爹拍桌子骂人,从家里柜子里硬抢来的那六个大洋,是石头入职秋林公司预支的半年工资。
一分钱都能难倒英雄汉,何况是五十个大洋!
天入黑时,志远一个人,走进了村公所。
因为明早天不亮要赶火车,秋林公司的三个客人,带他们的车夫,今晚留宿在村公所的客房里。
古蝎子没想到,志远会自己找门来。
之前他和三个徒弟已经合计过,从捡的舌漏可知,志远现在住在石头家,石头家人多,不好动手,原来准备趁着夜晚强掳志远,改为明天一早,古蝎子和黑心虎、赛潘安,带着六个“入职”秋林的孩子先走,而让“二棒槌”在送他们去到火车站后,再悄悄的回来,会合埋伏在村外的烟牙和韩萱,等志远出村的时候掳走他。
古蝎子已经在石头身,套取了足够的信息,志*时在哪采药,在哪挖野菜,平时进城爱哪,都已经清清楚楚。
“你怎么来了?”古蝎子边问,边把志远让进了屋,已经演了两天的戏,加大局已定,古蝎子脸,连笑容都懒得挂了。
天已经入黑,屋里灯又昏暗,古蝎子的鹰钩鼻,显得格外的狰狞。
志远看看屋里的几人,古蝎子有一种,把人压迫得气都喘不顺的强大气场,相之下,那个什么宋襄理,简直像是此人的跟班。
志远对着古蝎子深深一躬:“张先生,请问,我还能跟您当学徒吗?”
古蝎子一愣,天下还有这等好事,这油盐不进的臭小子,竟然自投罗来了?
“呵呵,可以啊,怎么,想通了?”古蝎子倏的又在脸挂了温和的笑容,语气那是又和气又亲切。
“如果跟先生当徒弟,每月两个大洋,预支半年,是12个大洋?”
“对啊!你真想通了啊?”
志远沉默了一会,道:“12个大洋,不够!我家遭难了,急需钱,如果先生能做主,预支我50个大洋,我愿意拜先生为师,跟先生走。”
古蝎子想不到一个小屁孩子,竟然敢来和他谈条件,要钱!还一开口是50个大洋!
古蝎子脸的笑容慢慢收了:“这个,没这规矩啊,你意思是,要没有50大洋,你不做我徒弟啦?”
古蝎子嘴角还带着点笑,但目光犀利的盯着志远。
从来没有人哪个孩子,敢和目光犀利的古蝎子长时间对视,志远也不例外,低头避开了古蝎子的目光。
古蝎子那狰狞的鹰钩鼻,似笑非笑的嘴角,那双闪着寒光的三角眼,让他感到毛骨悚然,让他害怕。
但再危险,为了爹,也要说!
志远又抬起头,勇敢的迎着古蝎子的目光,道:“50个大洋,是差不多预支了两年的工钱,不知,我值不值,五十个大洋。”
答非所问,古蝎子仔细嚼着志远的话,感觉这小子话里,有已经看穿他们不是好人的意思。
脸那残存的笑容变得带了几分阴险:“你觉得你值50个大洋?50个大洋,买猪肉,能买多少?”
志远眼都不眨:“猪肉按一毛五分一斤算,50个大洋,能买三百三十三斤三两三钱猪肉。”
妈的!这小子,数术还真精!古蝎子只感觉心里的火在腾腾的往冒,心说,小王八羔子,老子一伸手,一个锁喉,你再叫不出一声!信不信老子现在把你掳了!
古蝎子不由得狞笑了一声!
边一直没说话的黑心虎,早有点按捺不住,这时见老爷子这么狞笑一声,估计下来都要动手了,也不客气的揶揄道:“这年头,两条腿的人有的是,快年底了,猪价可见涨。三百多斤,算两头猪吧,你说,是你值钱,还是两头猪值钱?”
志远心里,只要救他爹,要救他爹的心,顶得他脑门发亮,这时,毫无畏惧:“两条腿的人是有的是,可能让张先生看的,是我,不是两头猪是不?”
这话一出,古蝎子脸,又慢慢恢复了温和的笑容。
这臭小子说得没错,他敢来开口要50个大洋,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值钱!
地硬掳,这只是想想,这小子是自己走来的,很多情况不明,古蝎子不会造次。
古蝎子知道,以50大洋,换孩子自愿跟着自己,是值得的。
奉天是“天子脚下”,若是惹出什么事来,于已也是*烦,自己现在还是挂着号的通缉犯呢。50个大洋不是小钱,但和这孩子日后能给自己带来的收益相,谁大谁小,他可拎得清!
古蝎子脸堆出极慈爱的笑容,轻轻拍拍志远的肩:“好,公司呢,真的没这规矩,但我爱才心切,自己先贴38个大洋出来,你今后两年,可要把每个月的工钱,都给师傅哦。”
志远忽然想哭。
他筹到了给爹救命的50个大洋,但明天要离开村子,要和爹爹分离!
“谢谢师傅!”志远改口叫师傅了,并深深一躬,他深感这个“师傅”不是表面看的这么简单,从现在起,他得小心侍候他了。
从古蝎子手拿到了钱,志远去找赵一春。
志远把钱双手捧给赵一春,求赵一春去救他爹爹。
听了钱的来历,赵一春大吃一惊:“远子,我听石头说,你说的,他们有可能不是好人啊,你怎么肯跟他们走了?知道自己看错了?”
“婶子,声音轻点!”志远赶紧轻声说道:“院门外有人!秋林公司的。”说着回身张望,隐约见一个人影,远远的站在院门外,才放下心来。
“婶子,我不知道自己有没看错,我不是跟他们走,是把自己给卖了!门外有他们的一个人在跟着,本说这钱明天才给我的,我求了好久才现在给,来你这还让人跟着,是怕我拿了钱跑了!”志远说着,哭了。
赵一春听了都心疼:“傻孩子,你这是为了啥啊?”
“因为,爹爹等钱救命,春婶子,求您,带这钱,去救我爹。”
赵一春心一阵子感动,也流出了眼泪:“远子,我服你!以前我说你,为了你爹做了什么,今天,为了你爹,你竟然把自己卖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争不过你,为什么你爹要你不要我!”
赵一春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在海山跟前搔首弄姿,明明看到海山已经总往她身瞄来瞄去了,吃定海山已经是板钉钉的事,但却被眼前这个少年,只轻轻动了一根手指头,戳破了她的美梦。
她为自己悲凉,也为志远和海山之间的父子深情而感动,甚至为自己的自私而暗暗羞愧,如果她肯尽力,把首饰先押给亲戚本家,再向亲戚借点,50大洋还是拿得出的,何至于把志远逼到如此地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