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烟牙汉子进来，对精瘦秃子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老爷子！我回来了。”

那精瘦秃子正眼都没瞧他一眼，先是向在座的那个女的一扬下巴：“萱子，过来给我捏捏肩！”

又向边一个身坯极壮的大汉，颐指气使的道：“老二，给我捶腿！”

那一男一女，立即按他的吩咐，捶腿的捶腿，捏肩的捏肩。

可见这秃子对于他们，有多大的权威。

秃子眯着眼享受了一会，才对烟牙汉子，把下巴往桌一点示意。

烟牙汉子赶紧又哈哈腰，这才走到桌边，也不讲究，拿起别人的筷子，在桌的残羹剩饭里挑拣着，吃了起来。

“老四，浑河堡可有大鱼？”秃子一边享受，一边问。

烟牙汉子赶紧放下筷子，恭敬答道：“大鱼倒没有，但走时看到一个孩子，那模样，绝了！是还小点，我敢说，养个两年，至少以前那个飞云价码还好，飞云是三百个大洋，这个我看，至少能卖四百个大洋！”

“模样绝了？有多绝？”秃头眉毛一挑。

烟牙汉子想了想：“走时他冲我笑了一笑，笑的时候，那两排小牙齿，又白，又细，又整齐，啧啧，象一串珍珠！”

看秃头似乎对他的形容还是不满意，烟牙汉子又道：“我都不知怎么形容，反正是好看到家了，如果今天去的不是我，是二哥——”烟牙汉子看一眼正给秃子捶腿的那个壮汉，继续道：“估计会立即在村头，把他摁在地给做了！算会被人发现追打，也在所不惜！”

烟牙汉子说完，呲着一口烟屎牙，保持着哈腰的姿势，等着秃头的反应，期待秃头的夸奖。

秃头却没有说话，而是眯着眼，瞅着他。

给秃头捶腿的那个壮汉，倒是忍不住，瞟了烟牙好几眼。

烟牙把那孩子说得如此之美，撩起了他的兴趣。

可烟牙是个忽悠货，到他嘴里，丑八怪都能成天仙。

壮汉一边捶，一边转头看着烟牙，冷哼了一声，不相信的道：“哼！你个忽悠货！真的有那么好？你小子不会是因为没找到大鱼，怕回来老爷子抽你，拿个孩子来顶缸凑数吧？”

“瞧二哥您说的！”烟牙显然不但怕秃头，且连这个壮汉也不敢得罪，笑着保证道：“算借我水缸那么大的一个胆子，我忽悠天忽悠地，也不敢忽悠老爷子啊。”

“哼！”这时秃头发话了：“我谅你也不敢！”

“绝不敢，绝不敢！”烟牙哈着腰，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秃头把架在桌子的腿收了回来，手一挥，那四男一女，立即起身，在他边站成一排，垂手听令。

秃头看他们一眼，不疾不徐的开口：“按老四说的，这浑何堡，值得去走一趟。老四，你今天去，可有人疑心？”

烟牙立即回到：“没有！按老爷子的妙计，我说我是城里防疫所，指派了给他们村送生石灰的，没人疑我，他们村里的头头，还叫人给我又是端茶，又是递烟的。”

“很好！明儿，你还挑石灰去送，我呢，装是防疫所下去宣讲霍乱防治的人员，和你一起去转转。其它人，在村外找个地方藏好了，等我的号令！”秃头道。

“老爷子！”那被称为二哥的壮汉，阿谀的道：“杀鸡哪用牛刀啊，您老只管在这城里歇着，我和老四去转转，小孩子，还不好骗？找个他落单的时候，或骗到个没人的地方，麻包袋蒙头一扣，大车一扔，走人是了，直接来硬的，还劳老爷子出马，这么麻烦？”

那壮汉这么说，一来是奉承秃头，二来是听烟牙说那孩子那么美，有点心痒痒，如果真有以前那个飞云那么漂亮的孩子，那么会留来卖高价，他只有流口水的份了，但如果先过他的手，嘿嘿……

秃头瞅他一眼，嘴角似笑非笑，背着手在桌边踱步，踱了几步，停下来，伸手在桌只轻轻一扫，见桌的黄铜火锅飞了起来，激射而出，“咣当”一下，砸在了那壮汉的头。

火锅的力道不小，那壮汉虽然五大三粗，仍被砸得后退踉跄了一步，虽然练过排打的功夫，头还是立马起了个包！

火锅里的汤汤水水洒了一脸一身，也不敢伸手去抹，赶紧前一步，和那几人并排站好了，听秃头的训。

秃头鄙夷扫了他一眼，不屑且恨恨的骂道：“妈了个巴子的，二棒槌是二棒槌，跟了老子这么久，还他妈的傻了巴急的！啥时你才能长点脑子？！你要不是我亲侄子，早他妈的赏你红毛丹吃了！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我不知道？！早晚有一天，老子阉了你！”

秃头哼了一声，继续绕着桌子背着手踱步，边踱步边道：“再说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奉天！差不多是天子脚下，那么好来硬的？而且——”

秃子停下脚步，扫视一下那四男一女，长出一口气：“浑河堡啥地方啊，浑河堡可有一个名人——顺天！硬来动粗？有脑子没？”

“老爷子，顺天这人，我也仔细打听过，不知出自哪家的门下，但应该不是关外的路数——关外，有几个功夫过硬的，咱都知道！他的功夫，应该不弱，但若和老爷子起来，我敢说他不是老爷子的对手，咱用得着怕他？！”

说话的是那四男一女五人，排头的一个，年纪约三十岁下，不像别人都是短打扮，而是穿了一件灰色府绸长衫，模样别的不突出，一双眼睛微微翘，带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傲气。

“怕他？”秃头的眼光霍的一抬：“听说，他在三江好时露过一手，把一根柳条，片成片围了一朵牡丹花，哼，雕虫小技，也唬唬外行，我会怕他？！老子二十多年前名震关东了，那时，他还穿着开裆裤呢！”

“是啊！那老爷子，怎么还那么给他脸，亲自去浑河堡打探？交我们去做也完了。”那长衫男人似乎对顺天，很有点不服气。

“你懂什么！”秃头对这个穿长衫的，也是不客气的厉声呵斥：“顺天‘一人清一绺，五天灭三江’不但如此，关外江湖，竟然没人知道他的来路，这样的人，简单吗？和你们说了多少次，少争闲气，啥也不闷声发大财实惠！不管他功夫如何，是不是我的对手，对他，咱都要小心，能不惹不惹！”

说着还特别的瞪了那个穿长衫的一眼：“特别是你！别成天想着什么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能打趴顺天你出名了？我告诉你，咱既然做的是昧了良心的买卖，之策是既不被人知，也不被人见！”

那个穿长衫的只能赶紧低头应道：“是！”

他可不想秃头再冲着他来，不然说着说着气大了，拿起桌子什么菜盘子往他脑门一扣，那可和二棒槌一样，要在师弟师妹们面前，出乖露丑了。

秃头是他们五人的师傅，原名古成义，外号古蝎子，在关外，说起古成义默默无闻，但说起古蝎子，却是大名鼎鼎。

古成义，盗墓出身，为人极为狠毒，年轻时盗墓，为了墓里的东西，多次残杀同伙，江湖人称古蝎子，到后来，江湖只知有古蝎子而几乎无人知道有古成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