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准备战斗

符庆隆四仰八叉的躺着，底板被他放在一边，右手按在上面，他刚才得到了底板带给他的好处，现在他开始对底板寸步不离。十分钟后他的肺部舒缓了许多，但是身上的感觉也马上涌了出来，那来自气浪推动底板对他的撞击以及冰凉的田水。

他坐了起来，而大多数人也都不再保持摊到在地的状态。此时他的心里只有庆幸，庆幸自己活了下来，十几天的苦战让他弄清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无论你是学富五车还是大字不识，无论你是位高权重还是平头百姓，在子丨弹丨面前，众生都是平等的。

符庆隆叹气，他无意间看到了腕上的手表，那是他们在即将入土的杨大胆的手腕上抢过来的。他已经忘记是谁提议这么做了，不过他现在只想感谢那个人，按照那个人的理由，符庆隆现在正在睹物思人，看来抢下这块表还是有必要的。

从某种角度上来看，杨大胆是幸福的，他可以一死了之，完全不用再躲避日军的飞机和炮弹，而像符庆隆他们这样“苟活”于世的人，今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事要去操心。符庆隆再次长叹。

一个裤腿湿透，全身是血的传令兵自北而来，单看他这落魄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不过从他自己来看，他幸运极了。出发时他与两个战友共同南行，途中自己的班长和战友被日军的飞机打死，他几乎没有受伤，于是便继续坚持南行，完成自己的任务。

当他看到雷胜军时，顿时感觉如释重负。他跑了过去，边跑边喊：“雷连长！雷连长！”雷胜军回头，看到了团里的传令兵，他起身，双方敬礼。传令兵说：“雷连长，团座有令，命你部迅速归建！”雷胜军回头，开始大喊：“没听到吗？炮兵连全体集合！”

符庆隆反正是听到了，而他的大多数同袍，则尽量装作没听到的样子，继续瘫坐在地。符庆隆起身，手中拿着底板，然后尽量用很小的力气踢向他身边此时正跟大多数同袍一样瘫坐的韩志强。韩志强小声对他求道：“等会，等会。”于是符庆隆只好装作没提醒他一样。

雷胜军完全不像符庆隆那么好相与，在外人面前，他极力的想保持自己的军威，尤其是在这个刚刚传达过团座命令的二等兵面前。

雷胜军并没有再次扯着嗓子大喊，他清楚那样并不起什么作用，他开始用拳打和脚踢传达团长的命令。结果跟他的想象不谋而合，在他和同僚顾铭学的督促下，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于是他开始一级级的传达命令，而张俊杰和韩文忠也很快加入了传达命令的阵营。前后不到两分钟，炮兵连集结完毕。

在传令兵的带领下，他们向北跑步前进，与团部会合。符庆隆再次抱上自己的保护神开始了逃命般的转移。说心里话，他们是本不想跑的，但是日本飞机和上峰的命令是不会允许他们偷懒的。

在寒冷和饥饿的前提下，他们刚刚因逃命而竭力，但是还没等休息够便又被官长命令再次逃命般的转移，而且是在日本飞机的眼皮底下进行转移。无论饥饿、疲乏和危险的感觉是多么的强烈，此时符庆隆只想奋力奔跑，虽然他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但奔跑总算并非全是坏处，至少符庆隆不再感觉寒冷了。

他们沿着众小丘上的林木线进行转移，不时有人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摔倒，然后便被雷胜军顾铭学或者张俊杰韩文忠用脚督促着站起，然后继续奔跑。在经过十几次这样的督促之后，大家都学会自己起身了，反正总要起身继续奔跑，自己起身总比挨几脚后再起身要好得多。

这些人中包括符庆隆，本就瘦小的他，还要扛着一块重达二十多公斤的底板在凹凸不平的林木线周围奔跑。他本不想摔倒的，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已经透支的身体支撑不住他想要坚持下去的想法。

与符庆隆一同狼狈奔跑的还是那个他想甩而甩不掉的扛着炮弹的韩志强，每当符庆隆摔倒在地时，他总是停下来“帮忙”。与符庆隆期待的所不同的是，韩志强并不动手，每次均以壮志豪言相鼓舞，而且从不说批评和贬低的话。因此符庆隆坚信，他是真的在帮忙，只是限于自己的体能也已接近极限，只好出此下策。

日军的飞机仍在呼啸，他们并不会因为我军的躲藏而放弃攻击，相对于瘫坐在林中的其他袍泽弟兄，正在移动的炮兵连显然更加容易吸引日军飞机的注意。好在所有的步兵虽然大都躲进了林中，但是依旧有很多人正在朝天盲射，而炮兵连的转移路线又紧挨着林木线，当日军飞机进行攻击的时候，他们马上便躲进了林中。

他们奔跑，摔倒，起身。继续奔跑，一路之上尽是痛苦哀嚎。符庆隆无法对小丘中瘫倒在地的战友和东边水田中、小径上以及田埂上的尸体和重伤员视而不见。那些瘫倒在地的战友符庆隆尽量不去关注他们，但是从他们眼中投来的异样符庆隆便不得不在意了，但他只好在心里解释自己是要去跟团座会合，因为此时他已经喘的说不出话来了。

至于东边的尸体和哀嚎，符庆隆则有些五味杂陈了，尽管这十几天以来他见过了不少的生离死别，但是此时面对自己即将丧命的和已经战死殉国的袍泽弟兄们，他还是十分的伤心难过的。他们本应生龙活虎的笑对人生，但此时他们因战争而受伤和死亡，符庆隆只能从心里长叹。

事实上步兵距离他们并不太远，但符庆隆却感觉犹如跑了十万八千里一样。当炮兵连与赖国建会合后，整个连队瞬间瘫倒在地，只有雷胜军、顾铭学和王建筑依旧保持着作为长官的尊严和国仇家恨的记忆。对此赖国建并未多说什么，而是马上给雷胜军分配任务。

狼狈撤退的日军第九混成旅并未注意到向家镇南边破败村子里躲藏着的中国百姓，于是这些百姓冒死南行，只为了给我军通风报信，于是日军第九混成旅驻扎在向家镇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彭位仁的耳朵中。

任务并不复杂，日军摆开了一字长蛇阵，我军也就只好击头、斩腹、剁尾。于是15师肩负斩腹的重任，暂五师进行击头，而77师负责剁尾。当军长的命令下达后，其他所有落后的队伍也都纷纷跑步前进，与主力部队会合。

韩浚为了减小目标，继而减少被日军飞机发现的几率，下令三个团兵分三路进行转移，9点钟时到达幕阜山脚下。于是炮兵连跟随229团一起开始了转移。

相比于归队和逃命，这次转移的速度慢了许多，时间还比较充足，他们距离预定地点只有几公里的路程，因此他们较为从容的走完了全程。

8点半时，229团到达了向家镇东南方向5公里处的炭盆山，而230团和231团也很快相继到达。兵力的部署不是很难决定，向家镇地处平原，而其东西两侧则多为小丘，因此日军肯定会在向家镇部署大量的兵力，而远离镇中心的东西两侧部署的兵力相对来说应该是较少的，而作为77师主力团的229团，便负责着东线最西边这个靠近镇中心的位置。

炭盆山西北，有一条狭长的平缓地带自东南向西北延伸出去，一直到达向家镇中心，229团便顺着这条狭长的平原向西北前进。日军的飞机大都弹药告罄，于是他们可以较为大胆的在平地上行军。走出一公里后，他们遇到了同样走在这片平地之上的15师45团，于是两个团开始直线北行。

张俊杰韩文忠很清楚，符庆隆他们几个读过书的人是连里重点培养的人，因为相对于那些大字不识的老粗们，跟他们讲解专业知识要轻松的多。自从杨大胆死后，整个炮兵连一度沉默寡言，但是良久的沉默只是为了更好的交谈。

他们此时不用像一个小时之前那么狼狈了，但是身体轻松后肚子便又开始闹事，于是董国义开始挑拨：“我饿了。”他的话并不多，但这话在此时几乎等于石破天惊。

于是他们开始了与之前一样的谈话，符庆隆附和道：“我也饿了。”韩志强炫耀道：“我早就饿过了头。”而一向沉默的王建筑也破天荒的开口了，不过他只是说了“我也饿了”四个字，看来此时谁都不想将过多的力气浪费在说话上。

雷胜军不想看着部下有情绪而无动于衷，于是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此时对大家来说无比美味的日本罐头，边在手上抛上抛下边大喊：“看见没有，待会谁杀的倭寇多我就赏给谁！”于是众人看着那个罐头开始纷纷的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