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死里逃生

这一次他们不再跟上次一样那么幸运，日军的机队自北向南，又自南向北，横扫战场，并且很快又有飞机加入屠杀的行列，我军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新兵在经过最初的惊呆后便忙着作鸟兽散，官长与老兵们忙着进行十分有限的还击，并且没忘了抽空训斥与敲打一下正在四散的新兵。

这种一面倒的屠杀根本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双方武器装备的天壤之别让人绝望。炮兵连的反应还算可以，老兵们忙着从新兵手中抢夺迫击炮的零件，并且马上奔向他们原本避之不及的小丘上、水田中、树林里等不适宜行军之地。

机群自北而来，伴随而来还有几条死亡线和不时砸向人群的航空丨炸丨弹，符庆隆边躲边观察飞机，十几天下来，他已经明白活着是最紧要的事情了，至于饥饿和疲惫等琐事，还是等躲过飞机再去发愁吧。

符庆隆毫不犹豫的跳入水中，随即又原地跳了起来，脸上现出极为痛苦的表情，因为及膝的、冰冷的田水似乎要浸透他的骨髓。再次落入水中后他缓和了许多，相比于生命，这点冰冷实在不足挂齿。

他再次落地后，身边马上又溅起了一阵水花，他在匆忙中用余光瞥了一眼，是韩志强。符庆隆刚刚调整视线后便又马上看向韩志强，这次大动作让他连身子都转了过去。在确定韩志强确实是扛着一箱炮弹后，符庆隆似见鬼一般迫不及待的逃开了。

身边更多反应过来的战友跳入水中，韩志强紧跟在符庆隆身后。底板重23公斤，一箱弹药两发炮弹，总共7.6公斤，符庆隆的负重是韩志强的3倍，这让本就瘦小的他根本躲不开穷追不舍的韩志强。

一群人的狂奔溅起了巨大的水花，水花溅到脸上，打湿了面庞，湿润了双眼，符庆隆双手稳着底板，不去理会渐渐模糊的双眼。旁边的韩志强终于忍不住了，他大喊：“阿隆，你去哪？等等我！”

符庆隆才不去理他，继续沉默前行。韩志强有些急了，他加快了步伐，赶到符庆隆面前拦住了他，“你耳聋啦？”符庆隆看向他肩上的弹药箱，露出了一个恐惧的眼神和离我远点的表情后闪身错开了他，继续背着沉重的底板在刺骨的田水中跋涉。

韩志强终于恍然，不过他才不会让符庆隆得逞，于是他马上转身追了上来。“阿隆，别怪我，我也不想的，但是这炮弹总得有人扛吧。”符庆隆脚下一点没有减速，嘴上也一点没耽误，“我不管，既然轮到了你，那就该着你倒霉，这玩意儿要是爆炸了，周围几米内不会有活人的。”

韩志强嘴角露出了微笑，符庆隆的话让他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定，然后十分无赖的说道：“我不管，既然我碰上了你，那就该着你倒霉，反正你也甩不掉我的，两发炮弹可比底板轻多了。”

符庆隆停下脚步，看向韩志强，韩志强也停下，满脸得意和“你奈我何”的表情。旁边路过的张俊杰边跑边喊：“你俩干嘛呢？不跑等死啊！”于是两个人继续逃命。

飞机终于来了，三架战斗机和三架轰炸机组成的编队一路扫射过来。符庆隆已经上了岸，正在跑向西边的一个小丘，韩志强不紧不慢的跟随在他身边。

符庆隆已经不再嫌弃这位与他一起从军的袍泽弟兄了，刚才的对峙不过是两人之间的玩笑而已，这一点双方心照不宣。

六架飞机组成的一片宽达几十米的死亡区从北面迅速逼近，死亡区内有12道7.7毫米机枪形成的死亡线和随时掉落下来的航空丨炸丨弹。符庆隆吓傻了，他实在有些倒霉，刚刚逃离的稻田现在并不在死亡区内，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愿忍受刺骨的田水也不想挨机枪子丨弹丨。

符庆隆并非首次见到这种血腥场面，但对一个初次作战的新兵来说，即便他已经投身苦战十几天，眼前的画面也让他有些难以接受。他亲眼看着曾经一同作战的袍泽们因躲藏不及而被子丨弹丨穿过身体，继而沉重又遗憾的倒下，他真的吓傻了。

所幸他身边的人没有被吓傻，韩志强扛着那箱炮弹用力的撞了他一下，符庆隆一个趔趄后向西挪了几步，并且瞬间清醒过来。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韩志强便已经跟了过来，边将弹药箱压到身下边催促他：“愣着干嘛，快点趴下呀！别忘了把底板放到头上！”

符庆隆照做了，他刚刚完成动作，一架零式战斗机的两条死亡线便从他们身边越过，两人安然无恙。韩志强显然已经在危险的死地寻到了安全的生机，飞机上两挺机枪之间有几米的间隔，他那一撞，将符庆隆撞进了这道间隔里，死亡线从身体两侧划过，子丨弹丨掀起了两道沙尘，他们完美的躲了过去。

符庆隆回头，脸上显出了一个感激的表情，不过他还没等到韩志强看到便瞬间变了脸，他看到了韩志强身下的弹药箱，如果炮弹被机枪打中，他们两人只怕会粉身碎骨的。

韩志强将埋在土里的脑袋抬起，看到了符庆隆脸上的惊恐，他顺着符庆隆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了自己身下的弹药箱，随后他向正在以眼神责怪自己的符庆隆做出了一个请褒扬我的表情，并解释道：“看什么看，我不放在身下扔在哪儿？扔到那儿吗？”

符庆隆看向韩志强向他示意的位置，那是刚才机载机枪扫射过的位置。他恍然大悟，如果弹药箱丢在一旁，难保不会被打中，现在放在身边，如果弹药箱被打中的话，说明自己也被打中了，反正都是死，被机枪打死和被炮弹炸死没什么不同，符庆隆不得不佩服韩志强的反应速度和智慧。

飞机仍在肆虐，战斗机过后，轰炸机即将来临，一枚上百公斤的航空丨炸丨弹自飞机上呼啸而下，没来得及反应的符庆隆再次愣神，于是韩志强只好大喊：“阿隆，把底板放好，挡住炮弹！”符庆隆不知道多少次的恍然后，终于将本来就没放下的底板用力的握住。

底板长70厘米，宽42厘米，符庆隆趴倒在地，将底板横放，韩志强躲在他身后。丨炸丨弹从二十几米外爆炸，底板挡住了所有的破片，但是丨炸丨弹巨大的气浪四散开来，将两人推移了数米远。所幸符庆隆头戴着钢盔，避免了脑袋直接被底板砸到。

两人挣扎着，呻*着，几分钟后才从头昏耳鸣中惊醒，韩志强硬撑着身子将热浪掀翻的弹药箱捡回，他心中不由得不庆幸，因为刚才散落一地的炮弹并没有爆炸。现在符庆隆终于吃一堑长一智了，两人相互搀扶着继续向西奔逃。韩志强仍然扛着弹药箱，符庆隆改为顶着底板，两人罔顾周围的遍野哀鸿，尽力奔向一个植被尚算茂密的小丘。

两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不时因慌乱而摔倒，一人摔倒时另一人马上将其扶起，并帮助他把武器装备扛在身上，两人摔倒时便公平了许多，也省心了许多，反正都摔倒在地，一起爬起便是，难兄难弟一般的境遇，谁又会嫌弃谁呢？

两人因饥饿、疲惫和惶恐，脚下似也软了许多，一路上踉踉跄跄的或奔或跑，或爬或行，近百米的路途倒摔了好几跤。

进入林间后，两人并没有立即停下，直到与炮兵连的主力会合后才瘫倒在地。符庆隆将底板摔在地上，他已经气喘如牛，想要呕吐却发现什么都吐不出来，于是只好继续喘气。

雷胜军顾铭学等人远比符庆隆他们快得多，他们除了自己的手枪之外两手空空，远不像符庆隆韩志强等人还需转移装备和弹药。雷胜军等到符庆隆韩志强瘫倒在地后才站起身来清点人数。

他并非不识数，但横七竖八瘫倒在地的人群中不规则的夹杂着友军，这让本就认不全部下的雷胜军更加茫然，于是他开始向下分配任务。“张俊杰韩文忠，数数你的人够不够！”

张俊杰枕着炮管，胸部高低起伏着，他刚才也经历了九死一生。“连长，都走散了，死的死，伤的伤，本来就认不全，现在更没法统计人数了。”随后韩文忠补充道：“不过咱们的核心成员都还在。”雷胜军催促道：“快点休息啊，咱们得尽早与团座会合，229团少了炮兵连可不行！”没人回答他，都在大口大口的喘气，于是雷胜军也只好大口大口的喘气。

相比于反应迟钝的符庆隆，白松程飞等人逃的很及时，广易丰泽成由于不放心董国义和王建筑，两人在逃跑之初便拉上了他们两个新兵蛋子，而符庆隆和韩志强只能自行躲避日军的飞机，并在飞机的扫射和航弹的爆炸下死里逃生。现在他们又聚在了一起，尤其让他们倍感幸福的是，这次相聚是在九死一生之后聚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