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镇山颤抖着身子不知如何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只是默默站在牢房里面，隔着铁窗凝视着这个还有点稚气的；童国栋烈士的遗孤。

涂镇山至今还能记起那个比自己年龄大，血气方刚的3连连长童国栋。

童国栋在子丨弹丨打光后第一个跳出战壕跟小鬼子进行肉搏，童国栋一把大砍刀砍死多少日本兵涂镇山没有注意到，可童国栋被弟兄们抢回来后身上20多个刺刀眼；涂镇山是亲眼目睹了的。

童国栋是在涂镇山的怀里死去的，还有最后一丝气时他把手向家乡方向指去；好像放心不下什么。

涂镇山现在终于明白，童国栋当时把手指向家乡方向的意思是——放心不下年幼的孩子和含辛茹苦的妻子。

涂镇山心中痛楚地寻思半天，突然问了一声：“小童，1937年9月你多大？”

涿州城是9月18日沦陷的，涿州沦陷后龟田一寿联队向南追击；跟涂镇山的教导营在高碑店相遇，童国栋是9月22日阵亡的；保定城9月24号沦陷。

涂镇山不会忘记童国栋阵亡的时间——1937年9月22日，才如此询问童小童。

童小童见涂镇山问得蹊跷，想了想了说：“涂叔叔，1937年9月小童14岁；现在是1941年小童18岁！”

涂镇山泪流满面道：“记住，你爸爸是1937年9月22日在河北高碑店为国殉职的！”

童小童呜呜啼哭：“涂叔叔，小童终于知道我爸爸阵亡的具体时间，感谢您涂叔叔！”

涂镇山摇摇头没有说话，588名关中子弟为国殉职后；涂镇山和荆天明两人经过回忆，将能够想起来烈士家庭住址都写在一个本子上，但只有200多人。

要将588名战友的家庭住址编纂完整，就得上孙蔚如将军的38集团军查阅档案资料。

但涂镇山和荆天明觉得他们没脸去见自己的老长官。

孙将军当年交给他们600人，现在就剩下涂镇山和荆天明2人活着；588名兄弟死了，作为营长的涂镇山；一连长荆天明，有何面目去见自己的老长官？

涂镇山沉默一阵又问童小童：“这些年你们母子怎么过来的？”

童小童眼睛里噙着泪水道：“爹爹上一去无音讯，爷爷、奶奶在期盼中相继身亡；娘带着小童和妹妹小樱在老家生活不下去，想起长官孙蔚如将军；赶来西安打问爹爹下落；孙将军不知道爹爹是死是活，安排小童上了西安丨警丨察学校；妹妹小樱上了西安小学；给娘找了个事在一家食堂帮厨！”

涂镇山抑制住悲伤道：“你是不是从丨警丨察学校毕业后来这里的！”

“我正在实习马上就要毕业！”童小童扬扬手臂道：“上峰让在丨警丨察局这边站岗体验监狱生活，小童就来了！”

童小童凝视着涂镇山道：“涂叔叔，你犯了什么事？他们把你关在这里！”

“莫须有的罪名小童一定知道吧！叔叔的罪名就是莫须有！”涂镇山愤怒地挥拳砸在窗棂上道：“军统这帮王八犊子不上前线跟日本人真刀真枪干，就喜欢在大后方给自己人找事儿！”

童小童一怔，大惊失色道：“这么说涂叔叔您是被冤枉的！”

涂镇山扬扬手臂道：“冤枉还算轻饶！涂某观察尹光耀和马建勋两个垃圾可能会致我于死地！”

顿了一下道：“涂某本以为来到西安丨警丨察局马建勋会给个说法，可这王八犊子比尹光耀更狠，问都不问一句直接将涂某投入监狱！”

“为什么这样！”童小童愤怒不已道：“凭什么？”

“理由是涂某贩运军火！”涂镇山咬牙切齿道：“涂某跟军火有牵连吗？只不过是给大后方搞来一批特种复合材料制造坦克罢了！”

童小童睁大眼睛看着涂镇山道：“涂叔叔您搞来制造坦克的复活材料？”

“是的！是从哈尔滨敌占区用食盐换来的，我们的捷豹a型坦克已经研制成功，打算批量生产急需复活材料！”涂镇山神情亢奋道：“可拉运复活材料的100辆马车全被尹光耀和马建勋抠了！”

童小童神情木然，凝视着涂镇山道：“有这等事！”

涂镇山一怔，方法想起什么事情似地对童小童道：“小童你要马上去见孙将军，就说涂某从呼伦贝尔大草原运回来的100辆马车西安丨警丨察局马建勋扣押！”

提高嗓音道：“马建勋是军统西安情报站站长！”

“马建勋是军统？”童小童惊问一声：“小童还是头一次听说啊！”

童小童气得两眼发直，军统这帮狗日的简直就是盖世太保！”

提高嗓音道：“涂叔叔，我要救你出去！”

“你身上有打开手铐脚镣的钥匙？”涂镇山凝视着童小童道。

童小童摇摇头，道：“手铐脚镣的钥匙在尹光耀手中，他不会给小童的！”

顿了一下神情亢奋道：“可我手中有打开牢房大门的钥匙啊！”童小童拎起一串钥匙抖动一下。

涂镇山苦笑一声：“没有用的，大门打开后涂某能逃出牢房，可是带着五六十斤重的刑具走不多远就会被抓回来的！”

涂镇山想了想，在童小童耳边叽咕几句。

童小童下岗后上街买来各种小巧玲珑的工具搁在一个小包里面，还买了一把杀猪刀。

童小童第二天上岗时把从街上买来的一应工具装在一只小包中递给涂镇山。

涂镇山试了试，用工具还真能打开来手铐脚镣；便对童小童道：“为了不连累你，你下岗后我再开始行动；我走后你可以把教导营588名关中子弟战死高碑店的事情告诉孙将军，再让孙将军协助将100辆马车迅速弄到天宝去！”

涂镇山最后忠告童小童：“马建勋是戴笠的亲信，能做西安丨警丨察局长跟省主席蒋鼎文脱不了干系；小童最好不要干西安丨警丨察这个活，上天宝找关将军去，那里有干不完的事……”

童小童从涂镇山那里回到孙蔚如将军府邸时，孙将军正在院子里的小树林中吟诵杜甫的诗句《春望》：

国破山河在，

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

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

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

浑欲不胜簪。

而在小树林的另一边，孙将军23岁的千金孙武妹却在吟诵唐朝诗人李白的《忆秦娥》：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父女俩一唱一和，在头顶大树上知了拼命的聒吵中；勾勒出一副夏日午后西安庭院的绚丽风景图。

这父女俩咋咧？午后天气炎热，不像其他达官贵人那样梦如桂香；却在庭院里的小树林中吟诵诗词；真可谓人心各不同，花有别样红。

孙将军是年47岁，高大健壮的身躯凸显着关中人的骁勇和血性。

府邸外面不远处就是滔滔不绝的灞河，灞河水掀起的浊浪声给这午后的宁静凭添了几分情致。

中国的地形西高东低，河流大多是由西往东流注入大海。

灞河却是匠心独具，发源于秦岭北坡蓝田县的灞源镇；挥挥洒洒从东南向西北方向流淌，经西安市灞桥区、未央区，在高陵县汇入渭河。

灞河就是一条倒淌河，逆转方向流淌的灞河造就了中华民族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