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团二营，守前面高地的！”徐光辉身边的友军连长喊道：“还有来支援我们的战区特务营的兄弟，你们伤亡怎么样？”

“排长，前边高地来人了。”

那个士兵并没有回答，而是喊了一声自己的排长，然后低下头和几个兄弟继续挖着什么。

过了大约一分多钟，一个双手漆黑，两眼通红的矮个军人慢吞吞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用手在脸上抹着。

“兄弟，你们伤亡怎么样？”徐光辉看到了来人的中尉领章，知道他应该就是这些幸存者的指挥官了，便先开口问道。

来人站定脚步，目光在徐光辉和那个友军连长的士兵军服上来回移动，最后停在了徐光辉腰间的德国原装驳壳枪上。

“报告长官，我们就剩一个排了，连长，连副，通讯班，二三排的弟兄一个没剩，全叫鬼子炸碎了。”中尉哑着嗓子回答。

徐光辉拍了拍中尉的肩膀：“兄弟，节哀。”

“长官，医疗点怎么样了？”中尉问。

“中了两发炮弹，啥都没了。”徐光辉摇了摇头。

中尉咽了口唾沫，血红的眼睛紧紧盯着徐光辉的脸：“长官，我们的任务已经没办法完成了，要不你带我们走吧，我想给弟兄们报仇。”

徐光辉并不意外中尉的表现，要是自己的兄弟死在和鬼子面对面拼刺刀的战场上，那也算是死得其所，但像这样连鬼子的样子都没看到就被从天而降的炮弹炸成碎片，换成谁心里都迈不过去。

“我们营带了电台，你和你的兄弟们可以先跟我们走，我们先和上边汇报一下情况。”徐光辉并没有贸然答应中尉的请求。

毕竟对方和徐光辉他们不是同一序列，并且他们特务营是来增援51师的，远来是客，就这样“收编”了51师的人，哪怕只是一个排，肯定也得沾上一屁股的麻烦。

“一排集合！”

中尉吼了一嗓子，把自己手底下面容悲戚的兄弟们喊到了一起。

“兄弟们，医疗点没了，我们先跟着这两位长官走，要是有机会给连长他们报仇，一个也不许熊！听明白吗？”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盖过了中尉部下的回答声。

包括徐光辉，在场所有人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趴在了地上，都被炸怕了，还以为鬼子的炮击又来了呢。

等了好久，徐光辉也没听到第二声爆炸，抬头一看，医疗点那边正冒着滚滚浓烟。

“坏了！”徐光辉的心哐嘡落了下去。

徐光辉的一排长乔大水是从二连的准尉排副刚调过来当的排长，和手底下人不咋熟，有些兵油子就有点不太听话。

在乔大水的带领下，医疗点这些零零碎碎的死人倒也清理的差不多了，看乔大水自己也帮着埋尸体，一排的兵也没说什么，就是一个个又累又恶心。

有个原来是保安队员的兵埋好弹坑里的尸体之后，扶着铁锹喘气，偶然看见不远处有块帐篷布在土里半埋着，下面鼓鼓囊囊好像有什么东西，就想着过去瞅瞅。

乔大水看到了这个兵的动作，也没怎么在意，可谁能想到这个兵拽了两下帐篷布，感觉拽不动，竟然站起来踹了两脚。

“艹，别踹！”

这是少尉排长乔大水看到火球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步兵！鬼子步兵！”

齐恒他们还没从山下那声爆炸中回过神来，阵地前沿的观察哨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准备战斗！”

“机枪手躲着点，小心鬼子神枪手！”

正面二连的阵地上，上官有浩舔了舔嘴唇，给手中的中正式推上了子丨弹丨。这是上官有浩负伤以来第一次亲自参战，他微微翘起的嘴角和眼镜后散发精光的眼睛已经很好的表达出了他此刻的心情。

几百米外，一个小队的鬼子兵已经三三两两的猫着腰开始向前挪动了。阵地上的官兵们紧张的盯着这些越来越近的黄色人影，一些对自己枪法有点信心的老兵正努力把远处的鬼子套进步枪的准星里，等着长官发布开枪的命令。

同样，正在左翼一连阵地上和武卫国洪亮扯皮的齐恒也从白老四的手里接过了自己的步枪，摆出了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营长，你不让我参战，那你这是？”武卫国蹲在战壕里，嘴角微微抽搐。

齐恒扶着步枪蹲了下去，盯着武卫国的眼睛说道：“你是营长还是我是营长？武连长，服从命令！”

“是！”

武卫国叹了口气，正了正帽子，扶着交通壕站了起来：“那营长，我就先回营部了，需要我们炮兵动手尽管说，炮兵连随时待命！”

“去吧，”齐恒点了点头，又从白老四那里取回头盔罩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洪亮，你盯好左翼，鬼子攻咱们阵地的时候最喜欢打迂回，要是上官他们把正面的鬼子挡住了，你们就多多注意，别叫鬼子掰了老子的肋巴骨！”

齐恒并不打算待在洪亮这边当个步兵，作为营长，他更重要的任务是指挥全营的战斗，随着他手底下的人越来越多，齐恒亲自上场战斗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

“白老四，你别跟着我了，去山下找找徐胖子，看看他们那边发生了什么，怎么还没回来。”

齐恒抱起步枪，顺着交通壕往三连的方向走去：“三连现在没有军官，我去三连代理指挥，你找到徐光辉之后让他抓紧时间归队！”

“是！”白老四灵活的翻出战壕，向山下快步跑去。

仅仅几百米的距离，对训练有素的鬼子兵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逾越的障碍。他们一边做着战术动作，一边借助身前的弹坑，石头或树桩向前跃进，当齐恒从一连走到二连的时候，二连的前沿阵地已经和百多米之外的鬼子交上了火。

“砰！砰砰！”

在上官有浩的命令下，二连的机枪手倒是沉住了气，暂时没有开枪，但得到开火命令的步枪手们可没管那么多，对着前边的鬼子“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打。

虽说鬼子已经进入了七九步枪的有效射程之内，但除了极少数枪法精湛的老兵，大多数士兵的子丨弹丨都打在了空处。鬼子兵们忽左忽右，真真假假的战术动作使得一些本已经瞄准目标的老兵都放了空枪。

“省着点子丨弹丨！别放空枪，都他娘的给老子瞄准点！”

一个老兵班长连着打空了两枪，看自己手底下几个新兵连瞄都不瞄，伸出枪口随便一指就扣了扳机，气的大声骂道。

“杨班长，打不中啊！”

一个约么只有十六七岁的士兵已经打空了弹仓里的五发子丨弹丨，一边蹲在战壕里装弹一边应和着自己的班长。

“玛德，这帮鬼子太滑溜了！老子打提前枪都打不中！”

另一个老兵骂骂咧咧的拉动枪栓，一枚灼热的弹壳跳出枪膛，落在了老兵脚边的战壕里。

“艹……”杨班长还想说些什么，从后面传来的一阵清脆又震耳的枪声盖过了他的脏话。

“哒哒哒！”

二连的捷克式轻机枪开火了。

几个冲在前面，之前还能够从容躲避步枪射击的鬼子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蹿了出去，屁股后面追着一连串的机枪子丨弹丨，打得阵地前边一片尘土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