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藤君息怒，齐县长只是思想还没转过来弯，您可多多包涵啊，”西装男连连摆手，示意鬼子中佐不要动怒。

“齐县长，您这话说的可不太对啊，您看，一来您之前不是已经卸任县长了嘛，现在重新出山，只是您的新工作，哪有一臣侍二君的说法；再来，您要是上任，只是转投明主，但地方还是中国的，您肯定还是给咱中国人当县长，对吧。”

看齐县长不说话，西装男又说了起来：“我知道您有些担心别人在背后说您闲话，但那些人都是什么人啊，都认不清形势，斋藤先生他们这些日本人，是来咱中国帮我们的，您当县长，护的还是贵县的百姓，您说是不是。”

齐县长微微点头：“道理是有，但是我讲道理，别人不一定讲道理，你说是不是。”

“齐县长的安全问题不用担心，如果您担任县长，我们会派兵保护齐县长的安全。”一旁的鬼子中佐生硬的开了口。

“行吧，我考虑考虑。”齐县长喝了一口微凉的茶水，轻轻点了点头。

“对了，齐县长，我还有一事。”西装男再次拱了拱手。

“说吧。”

“我们来之前，听说齐县长家的大公子齐恒少爷两年前于黄埔军校毕业，之后一直在国军任职？”

“有这事，怎么？”齐县长淡淡的回答道。

“如果齐县长能够修书一封送与齐大公子，让他弃暗投明，配合皇军的工作，那皇军大大有赏。”西装男有些兴奋的说道，如果他真的可以说服齐县长带自己的儿子投诚，这又是大功一件。

“不可能。”齐县长表情有些奇怪，咬着牙蹦出三个字来。

西装男怎么能够死心，又向前走了一步：“齐县长先不要拒绝，要是……”

“哗啦！”

西装男刚开了个头，齐县长就一把摔了手中的茶杯，吓得旁边的鬼子中佐一个激灵，手已经搭在了枪套上。

“我儿子已经死了！”

齐县长双眼通红，死死盯着听到这番话后呆若木鸡的西装男。

“你自己看！”齐县长快步走到一边的古董架旁，从上面一个小盒子里取出一张纸，直直怼在了西装男脸上。

鬼子中佐站在太师椅前面，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扶着枪套，面色阴沉不定。西装男慢慢接过那张纸，表情呆滞的读起了上面的字迹。

“陆军战时死亡官佐士兵证明书。”

“所属部队，陆军88师264旅527团三营；阶级及职务，上尉代理营长；姓名，齐恒；死亡地点，南京下关码头……”

一拿到这张阵亡通知书，西装男就明白自己干了一件蠢事，当念到姓名和死亡地点的时候，西装男就已经读不下去了。

“这，这可能是个误会，”西装男将阵亡通知书还给了齐县长，擦了擦头上的汗，讪讪的说道：“是我唐突了，实在抱歉。”

齐县长收起那张阵亡通知书，冷冷的说道：“你可以出去问问，他上军校的时候，我就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了，他是死是活我都不会帮你，请回吧。”

“还有，他毕竟是我儿子，刚刚失态了，多多包涵，当县长的事我会考虑。”齐县长又补充了一句。

“齐县长最好快一点决定。”鬼子中佐站了起来，看都不看一眼齐书玮，抬腿就走。西装男拱了拱手，也跟着鬼子中佐离开了会客室。

“小兔崽子，你这张阵亡通知书当初差点吓死我和你妈，没想到今天还派上用场了，”齐县长看着桌上的阵亡通知书，轻声说道：

“当初你说，你有你的选择，我反对了，现在我也做出了我的选择，或许你也会反对吧……”

10月9日，万家岭，雷鸣鼓刘村外围山区。

经历了前半夜激烈的战斗，雷鸣鼓刘村周边十多里的土地上已经是遍地焦土了，大大小小的弹坑，还在燃烧的残肢枯木随处可见。但拂晓时分，刚刚沉寂下去的万家岭再次被枪炮的轰鸣声唤醒，国军新一轮的攻势正在展开。

“营长，营长，前敌指挥部电话！”第一兵团直属特务营营部里，整夜守着电话的通信兵刚一听到电话铃声就接了起来，简单听了两句后便一手捂住话筒，一边开始大声呼喊齐恒。

齐恒两步走到电话旁边，迅速接过了话筒：“喂，我是特务营营长齐恒，有什么命令？”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前敌指挥部里的传令兵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过了：“齐营长，前敌指挥部命令，你部须于早晨九时之前开拔，配合友军向日军106师团指挥部盘踞的雷鸣鼓刘村外围阵地之134号高地发动进攻，力图进一步压缩日军反抗空间。”

“是！”齐恒在电话这头一个立正。

挂上电话，齐恒对身边围拢的连排长们点了点头：“集合部队，准备出发！”

特务营官兵们很快集合了起来，组成队列，开始向目的地行军。队伍扛着武器弹药，在清晨的日光中穿过一小片一小片断断续续的树林，逐渐接近了目标高地。

“这地方不打仗的话看着还挺适合郊游。”齐恒走在林中小路上，紧了紧背上步枪的背带，思绪有点飘忽。

的确，如果是在和平时期，在这样一个晴朗的早晨，呼吸着林中新鲜的空气，走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听一听小鸟的鸣叫声，再看一看沿途的风景，那一定非常惬意了。

只不过，不论是林中混杂着硝烟味和血腥气的空气，还是隔一段路就能看到的巨大弹坑都在向大家展示——这里并不是什么旅行圣地。

至于鸟叫声，现在万家岭所有脑袋正常的鸟都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剩下一些倒霉的已经变成了地上的烂泥，和在了焦黑的土地里。

走着走着，前边的队伍停了下来，侦察排的战士回报，再向前走一千多米就是目标高地了。

齐恒带着几个军官跟着侦查排长钟麟来到了树林的尽头，这片树林原本从山下一直长到了山头，但日军为了扫清射界，也为了收集构筑工事的材料，生生连炸带挖清空了山坡上几百米的树木，齐恒他们只能躲在残存的林子里用望远镜观察山上的动静。

但是看了好一会，望远镜的视野里只看得到一片死寂的阵地，上面一个活人的影子都没看到。视线所及之处，从山坡开始就能看到遍地弹坑，阵地上，还冒着青烟的残破圆木四处散落着，两个巨大的弹坑把前边两处战壕拦腰截断，两条黑乎乎的人腿还以劈叉的姿势搭在弹坑边缘的半截圆木上。

“不太对劲啊，这里好像昨晚被攻击过，阵地上也看不到鬼子？”齐恒有些疑惑，把望远镜递给了身边的三连长徐光辉。

徐光辉挪了挪有些肥大的屁股，调整了一个更加隐蔽的姿势，拿着望远镜观察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