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别为了包烟丢了命，不值得。”军官摇了摇头，晃动着身体转向了山坡的方向，其他士兵这次注意到，军官的大半个右臂都消失了，只剩下连着肩膀的一截，上面还紧紧扎着军官的皮带。

“黑子，少零件了没？还能救人不？”军官疲惫的问道。

那个刚刚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士兵黑子咧嘴一笑，两排白牙在漆黑的脸庞中格外显眼。

“左手少了根指头，不碍事！吴连副，我先给你包扎吧！”黑子的左腿拖沓在后边，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蹦跳着向军官挪了过去，鲜血还在顺着他的裤腿往下流。

“你先把自己的腿包一下，”大苟皱起眉头：“全连就剩你一个医护兵了，你子要是把自己玩死了我们咋办？”

“绷带早用光了，”医务兵黑子不心牵动了腿上的伤口，疼得龇牙：“我的情况我自己清楚，等会用绑腿紧一紧就行，死不了。”

“再，全连就剩咱们这七个人了，要医务兵也没啥用啊。”黑子想了想，还是把剩下这半句话咽进了肚子里。

检查了一下吴连副的伤势，黑子苦笑了一下，从还算干净的内衣上撕下一块布片，按在了吴连副的断臂上，又用绑腿把布片牢牢的捆了起来。

“吴连副，没药没绷带，我是真没办法了，你这伤以后感染是肯定的，治不治得好得看你造化。”

着，黑子从手臂上撕下那个已经红黑红黑的红十字袖标，叠窿，按在吴连副肋间还在渗血的伤口上，用剩下的绑腿缠了几下，就算是彻底处理好了。

“感染？”吴连副忍着剧痛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老子要先能活到伤口感染的时候再。”

黑子摇了摇头，没有再接话，而是坐在地上，从手边一具尸体上取下绑腿，开始处理自己中枪的左腿和被打掉的手指。

“嗡嗡~”

还没等这几个残兵喘口气，边又飞来了几架鬼子飞机。因为中国军队缺乏防空武器，嚣张的日军飞行员远远的就开始降低高度，等飞到山头上空的时候，山上的中国官兵甚至都能看到飞机翅膀上面的太阳旗和机舱里的飞行员。

“又来？”苟哭丧着脸，一头扎进了身边的战壕里。

“别躲了。”吴连副瞅了一眼飞机的方向，淡淡的道：“不是炸我们的，估计长岭那边的友军又要遭殃了。”

“瞧你那熊样！”黑子笑着指了指撅着屁股一头扎进战壕的苟。

苟不甘示弱，挺着脖子回击起来：“好像你不怕一样？五十步笑百步！”

“我怕啊！但是我也没撅着屁股躲战壕里啊，顾头不顾腚的。”

“你狗日的什么呢！”

看两个人要吵起来的架势，吴连副咳嗽了一声：

“行了，有吵架的功夫还不如去死人身上找点子丨弹丨手榴弹，等会鬼子该上来了！”

有个怀抱轻机枪坐在地上，一直没有话的少尉沙哑着嗓子开了口：“吴连副，人都打光了，阵地守不住了。”

“我知道。”吴连副回答。

少尉接着道：“兄弟们没给五十八师丢脸。”

“没丢脸。”吴连副点零头：“都是好样的！”

“只可惜连长叫飞机炸没了，尸首都没留下。”

“等会咱们也去找他就是。”

吴连副的这个步兵连，从进入阵地到只剩下七个人，仅仅过去了三十八分钟。

不仅仅是张古山，长岭，大金山，箭炉苏……中国官兵用鲜血和身体与日军的飞机大炮争夺着万家岭的每一处重要阵地。有的阻击阵地上，整连整排的中国官兵哪怕全体殉国也没有后退一步；有的阵地早上刚被日军攻占，中午就被国军的敢死队夺了回来。

10月5日，万家岭西侧，城门山，国民革命军第91师阵地。

机枪连上尉连长余强斌带着他的弟兄们正在听长官训话：

“实在的，从上海开始，咱们和日本人打仗一直是输多赢少。但是就算一直输，我们也要坚持打下去！”

“为什么呢？就因为我们都是中国人！我们都是中国军人！日本人来咱们中国是搞侵略的，他们是想把我们中华民族亡国灭种！既然这样，老子是个当兵的，手里有枪杆子！他日本人想亡我的国，杀我的父母亲人，老子就跟他血战到底！”台上的军官狠狠的挥动拳头，大声吼道。

“血战到底！血战到底！”下面的战士们都被感染到了，纷纷伸出拳头挥舞起来。

军官满意的点零头，然后示意战士们稍稍安静，清清嗓子继续讲了起来：“鬼子的106师团之前就被我们狠狠揍了一顿，但这帮鬼子记吃不记打，养好了伤又跑来祸害大家。这次他们直接钻进了万家岭的山里，还惦记着钻后边去踢我们的屁股，我们能让他们得逞吗？”

“不能！”战士们齐声怒吼。

“对！不能！”军官再次挥了挥拳头：“鬼子的106师团太嚣张了，还以为偷偷钻进山里我们就发现不了，所以现在薛岳将军给他们专门布置了一个大口袋，鬼子进了口袋就别想活着出去了！”

“以往都是我们的整个师整个旅被鬼子消灭，这次我们也要消灭他日本人一个师团，让日本皇看看，我们中国人也不是好惹的！”

着，军官指了指身后的那片山林：“看到没有？这是城门山，可以是万家岭的西门，现在鬼子的106师团已经在万家岭被我们的友军装进袋子里了，用不了多久就能干掉他们！但是其他的鬼子肯定不会让我们如愿，这两，鬼子的101师团一直想打开城门山，放他们的106师团出来。”

“我的想法是，别他们是来救饶，就算这帮鬼子想叫开大门去给他家皇上坟，老子也要把他的香烛给撅折了！”军官的法引得下面的战士们一阵哄笑。

“命令！”随着军官一声大吼，哄笑声戛然而止。

“机枪连随同师预备队立刻出发，增援正面阵地，一个鬼子毛也不许放过去！”

“是！”下面的官兵们应声吼道，随即开始整队，准备出发。

二十分钟后，91师机枪连阵地。

“都搞清楚了，前边的鬼子是日军101师团的149联队，奉命来救106师团的。不过鬼子这个联队已经和我们师其他部队打了两，损失应该不，差不多快到强弩之末了。”上尉连长余强斌对身边的排长们道。

“薛岳将军给106师团摆了个口袋阵，我们师也给鬼子的149联队安排了一个口袋，现在到收网的时候了，所以我们的任务就是盯死这片阵地，给友军创造歼灭敌军的机会，明白吗？”

“明白！”

“嗡嗡嗡~”

一批日军航空兵的轰炸机掠过万家岭的群山，开始对91师的阵地倾泻丨炸丨弹。

航空丨炸丨弹砸在阵地上，在褐色的泥土里崩出一个个巨大的弹坑。几日来的阴雨聚集起的水坑被爆炸产生的高热瞬间蒸发，灼热的弹片伴着碎石土块四处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