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下了火车是怎么来的?”一通吹牛扯淡的屁话过后,钟杰克把话题转移到了这上面。
“东风大卡车拉过来的。”何朝利回了一句。
他和钟杰克是sc老乡,所以彼此心里的认同感,会比其他人要多一些。
“你的档次不如我高啊,我是由几个干部护送着坐吉普车来的。”说到一脸傲骄处的钟杰克斜了一眼坐在靠背椅上听他瞎扯的梁荆宜,继续厚颜无耻地说,“班长亲自给我提的包。”
“你特么吹牛有完没完的?”不等梁荆宜起反应,班副路阳朝绷着个“严肃脸”先声夺人。
他是实在看不过眼了,你个新兵蛋子居然拿班长开玩笑,这不是摆明了没个鸟数嘛!
“班副,我不是吹牛,我是在用事实说话。”像个愣头青似的钟杰克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察颜观色”,他还傻乎乎地想着据理力争和路阳朝继续争辩个输赢出来。
“你抓紧时间写封信回家,向父母报个平安吧!”梁荆宜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信纸,示意钟杰克马上去落实。
他可不希望因为这个新兵蛋子的到来,从而打破整个五班团结和谐的氛围。
心里有气的路阳朝瞪了几眼钟杰克后,便跟梁荆宜打了声招呼,开门走了。
他是不爽这刚来的新兵蛋子说话没大没小的,不过,班长至始至终都没有站出来表态,也令他心里多少有些不愉快。
下午,连队安排的训练内容是操枪。
枪,这可是新兵蛋子们进入军营后一直心心念念的东西。
处于青春骚动期又热血沸腾的男子汉嘛,哪能对舞刀弄枪不感兴趣呢!
从三楼兵器室取完九五式自动步枪下来,在排集合点,梁荆宜一边教心情激动的众人调整枪背带,一边感叹着钟杰克的命好。
不明所以的钟杰克反问:班长为什么要这么说?
他只是淡淡一笑,没有给出具体回应。
其实他是想说:你的老乡杨科明来部队二十多天,直到上午被退回了原籍,也没有摸到过真枪。可你小子前脚刚踏进部队的大门,后脚就摸上真枪了。这不是命好,又能是什么呢?
新兵二连大操场,连值班员在整队报告后,下达“各班带开组织训练”的口令。
考虑到钟杰克的实际情况,梁荆宜让路阳朝暂时先教一教这货入门的队列动作。
毕竟把他直接放到班里进行操枪训练,肯定会多少影响到整个班的训练进度。
结果第一节课训练结束,路阳朝就向他大倒苦水,原因无它,这刚来的新兵蛋子上了训练场,除了会油嘴滑舌地狡辩外,其它简直是一无是处。
说得直白点,这货就是欠揍的那种人。
“给点耐心。这不是新兵刚来部队嘛,等过几天适应了,兴许他也就好了。”面对路阳朝的抱怨,梁荆宜也只能选择开导。
带了三年新兵,他心里清楚,新兵蛋子来部队都有一个适应和熟悉的过程,也许在路阳朝眼中一无是处的钟杰克,身上还藏匿着其他人所不具备的闪光点呢!搞不好新兵下连考核,这货来个后发制人或者是一飞冲天,也并非不可能。
可既然路阳朝抱怨上了,也不能再把他俩捆绑打包在一起,于是,第二节课梁荆宜索性将钟杰克放到班里训练操枪。
还别说啊,也不怪班副恼火,刚来的这货什么都不会也就算了,他居然还当着班长的面,光明正大地偷懒。
为什么要说他的偷懒是“光明正大”呢?
因为全班在练提枪定型这个动作时,这货定了不到五秒钟,便直接把枪托杵在了地面上。
梁荆宜虎着脸喝斥他:“马上把枪提起来!”
岂料这货理直气壮地还嘴道:“我提不起了。”
单练!
遇到这种特殊情况,直接在大操场上进行“辣眼睛”的操作,肯定会多有不便,拖到一边进行单练,那才是解决问题的王道。
班里训练交给了路阳朝,肩枪姿势的钟杰克被他拖到篮球场后面......
可在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情绪缓和了一些的梁荆宜还是放弃了“以武会友”的初衷。
参加开训动员会回来检查笔记本那次,他给了顶嘴的张坤延一记王八拳,但锤过之后,他心里又不免有点后悔了。
作为第五年的老鸟,怎么能遇事表现得那么不成熟,那么冲动呢!明明之前还在规劝路阳朝“给点耐心钟杰克”,为什么轮到自己遇到屁大点事,却心态崩得比班副还要快。
沉下心来想想,这货刚来部队不到一天时间,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令行禁止”,更不清楚什么是军人的“服从意识”。
犯得着为这么个小事,而大动肝火吗?还天天提醒自己要“以德服人”,试问遇到问题首先想到的是施以武力,这是合理解决问题所应该采取的方式方法吗?他觉得自己的行为相当可笑,甚至可以说是“狗改不了吃屎”。
“坐,我俩聊一聊。”脸上笑意取代怒容的梁荆宜示意对方将枪从肩上取下。
做人的思想工作,是一项超度人的工作。前年在反坦克营大操场,团副政委在“尊干爱兵专题教育课”上所说的这两句话,他记忆犹新。既然下定决心要“以德服人”,那就得拿出点实际行动出来。
见班长面部表情还算友善,钟杰克在犹豫了几秒后,小心翼翼地取下枪,盘腿坐在了草皮上......
这天中午,唱完饭前一支歌后,连值班员通知:下午三点半,新兵连将组织徒手五公里越野训练。
着装是迷彩服、戴帽子、扎腰带、携带水壶和挎包。
路线嘛,还是那条老路线,从战炮训练场旁边的三岔路口出发,沿着环团公路,途经油漆厂、汽车连、服务中心、俱乐部、打靶场、火箭炮营、反坦克营......
按照新的训练大纲要求,徒手五公里越野的合格成绩是二十一分钟以内。
在跑这次五公里之前,连队已经组织新兵在大操场和室外跑过多次三公里了,三公里的合格成绩是十三分二十秒以内。
新兵五班宿舍。
第一次参加五公里训练,如果说新兵们个个都表现得心如止水,那纯粹就是骗人的。
当然了,作为班长的梁荆宜,内心肯定是紧张不安的。
他紧张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担心班里有人跑不动、拖后腿,会让五班在全排,甚至是全连面前丢脸、出丑。
五班八个人里面,令他紧张的有仨,这仨分别是曾火东、张森林和钟杰克。
但他紧张归紧张,对这仨怂货的心理疏导工作,还是必须要做到位的。
话说五班的这三尊大神啊,平时连三公里都跑出了十四分开外,下午直面五公里,那还不一上场,就吓得整个人瑟瑟发抖的。
所以呀,疏导工作很有必要,毕竟精神激励这玩意,在某些特定的时机和场合,短期内它所发挥的作用,可能还会大于肉眼可见的物质。
说是疏导,其实就是安慰加鼓励。
跑个三公里都拉稀摆带掉链子的人,你就别指望着他们能逆向生长一飞冲天创造奇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