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领导的眼睛看不到票数吗?”
一班个个怒火中烧群情激愤。
“走,到连部、到会议室找领导评理去!”叶才智一脚将小板凳踢出去老远。
“坐下,你们答应过我,不激动、不冲动的。”梁荆宜单手拍了拍叶才智那因激动而显得微微颤动的肩膀,他的眼神也一并扫过班里同样激动的其他人,“你们也答应过我,安静地听我说完的。”
叶才智神情木然地坐下,其他人则是纷纷闭上了嘴巴。
“个人三等功于我个人而言,真的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我几乎就没有当作是一回事。集体三等功没评上,不怪任何人,责任完全在我,是我工作上的失策和能力上的不足,导致没能把一班带到领导所期望的高度。你们有怨气、有怒火是正常反应,想骂粗口的,就尽管骂我吧!想动手的,也可以直接锤我!至于连队为什么将集体三等功给到驾驶班,自然有它的理由和道理。如果你们相信我、信任我,那就请你们支持连队的决定。”
整个宿舍里安静到只能听到呼吸声。
“乐观一点,这点挫折算什么嘛!以后的人生路上,不可预知的困难多了去。”说着说着他笑了,“三等功嘛,无非就是在一张纸上写几个字、盖个红圈、发个芝麻绿豆大的小章子而已,它既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酒喝。这些所谓的‘荣誉’,看上去很美好、很高大上,但终归它还是会随着岁月的流逝,尘归尘和土归土。有些东西啊,是强求不来的,不是有句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吗?我们这些人正是秋风秋雨意气风发的时候,强扭的瓜即便是甜的,我们也可以高傲地选择不吃。所以,我希望咱们一班的人能做到不拘泥于眼前的这点破事,应该昂起高贵的头颅向前看。炮一班的人嘛,哪会那么容易就被打趴的!”
“我特么不服啊!”董富贵眼圈泛红,站起来右手就是一记冲拳直直地砸在床架上。
铁质的床架只是摇晃了几下,离散架还差得很远。
“你小子犯浑了啊!”梁荆宜走过去,拿过他的右手看了看,见没什么事,便摸摸他的头,“你不服又能怎样,难道把生死看淡,不服来战?”
“来就来啊,谁怕谁!班长你把驾驶班那几个鸟人喊过来,咱们一班和他们一对一单挑,你看我不一个个放倒他们!”董富贵咬着后槽牙,凶相毕露,如果不是受部队铁的纪律约束,这货九成九要去驾驶班宿舍掀床板打擂台。
“你还没睡醒吧?”叶才智喝斥道。
“坐下坐下,听班长的。”坐在后面的李龙德用力扯着董富贵上衣的下摆。
“哔”的一声长哨响起,紧接着是连值班员黄广雄的声音:全连注意,戴帽子扎腰带,五分钟后,准备晚点。
这是他们干部支委们的会议结束了。
“我现在最不想听到的是这个人的声音。”董富贵小声对边上的李龙德耳语道。
“我特么也是,肯定是他搞的鬼。”李龙德回应着。
他俩认为票数领先的一班,之所以会在评选中最终落得个颗粒无收的结局,罪魁祸首就是排长黄广雄。
“不要乱猜,真的不关他的事,怪我自己。我不是说了的,有什么怨气、怒气的冲着我来。”梁荆宜把外腰带扎紧出了宿舍,可不巧迎面撞到了从楼上下来的黄广雄,他客气地打起了招呼来,“排长开完会了。”
黄广雄原地愣了一下,等他回过神来脸上开始绽放出久违的笑容时,梁荆宜却已经走到了水泥走廊的排集合点位置......
年终评功评奖尘埃落定,榴炮一连除了没有被评上“先进连队”,显得稍有些遗憾外,也有个意外收获,那就是连队党支部被师政治部评为“先进党支部”。
用指导员姚江生的话说:这个“先进党支部”的含金量不比“先进连队”的差。
但在梁荆宜看来,“先进连队”会显得更重要、更有说服力,毕竟重返“先进连队”的行列,是所有一连人为之努力奋斗的动力所在。
今年是榴炮二连捧回了“先进连队”,而榴炮一连连续两年充当的是“看客”的角色,这让人心里觉得很窝火,但也无可奈何。
评功评奖过后,连长姜子军和指导员姚江生特意找梁荆宜到连部聊天谈心。
两位领导在作出一番贴心的人文关怀后,齐齐表示:连队绝对不会亏待一班人,在这一年里所作出的付出和努力,接下来的班排调整和骨干任命,该考虑的事,他俩一定会酌情考虑。该倾斜的地方,也一定会有所倾斜。
领导说的意思,梁荆宜听得明明白白,那就是给点补偿呗!
一班宿舍和去年的六班宿舍一样,到了晚上就热闹非凡。
以前在六班,是班副张明黎带着一帮新兵蛋子们吹拉弹唱。
那时候体能“弱鸡”的李光军,却把口琴吹得出神入化,他以一曲任贤齐的“流着泪的你的脸”稳居连队“音乐排行榜”的榜首位置。
所以,更多的时候,张明黎只是充当个“组织者”的角色而已。
可现在的一班呢,也是班副叶才智带着一帮新兵蛋子们开“演唱会”,但把口琴吹得出神入化令人痴醉的,却不是那五个新兵蛋子,而是他自己。
他最拿手的曲子是郭富城的那首“望乡”,这是首粤语歌。
歌词写得和曲子一样,让人听起来顿觉伤感:
回忆内似是梦一场,各人和事似是仍一样,长街上满是熟悉人,笑容仍然似艳阳。回忆外却是漫天凉,处人群内也是仍孤独,离乡后我是异乡人,每回头望觉路长。盼我家乡朋友都快乐,而父母也健康心舒畅。你于思海仍那么漂亮,离别你,每天都觉漫长。
如他日再聚一场,各人和事有没仍一样,涂改是岁月专长,有谁能没变样。
......
风,它孤身走天涯,但风不需故乡。知,不知北风吹时,愿你不要着凉。知,不知心偷哭时,是你使我自强......
见这首歌短小精干易掌控,旋律伤感且又不失优美,于是,班里人纷纷跟着叶才智学唱。
由于粤语歌用普通话发音唱出来,会显得异常别扭,这些人便学着叶才智哼唱的那个调调,厚着脸皮在宿舍里扯着公鸭嗓子“邯郸学步”。
当连队有些gd籍的战友取笑一班唱粤语歌荒腔走板不伦不类时,叶才智拍案而起,痛斥他的那些老乡们“普通话都说不好,还好意思过来讲我们一班,这或是那的”。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十一月十五日上午九点,团里来了一则通知。
通知要求各营连将参加二零零二年度带新兵骨干集训人员的名单,于十六日中午十二点之前,上报到团作训股。
吃过中饭,通讯员胡亮有到一班通知梁荆宜马上到连部开会。
“领导找我们班的老梁,不会又有什么好事吧?”等班长前脚出了宿舍,董富贵就模仿大内太监说话的调调,问起了胡亮有。
他因为三等功的那个“梗”,心里面对领导一直存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