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富贵木讷地点点头。
“二十个一组,还是做四组。”徐陈伟皮笑肉不笑地拍拍人家的肩膀,“希望你能再接再励再下一城,最好是焕发出第二春。”
搞这个倒立俯卧撑的锤炼内容,是徐陈伟向连副建议的。
去年打“xx五号三军联合军事演习”时,二排不是被营领导委派到炮阵地看场子嘛,当时排里人少,所以每天晚上人人都得站岗。
为了不让自己站岗时打瞌睡,每当倦意来袭,徐陈伟都会寻一颗树,然后,靠着它搞倒立俯卧撑。
这么做的好处有俩:一是赶走了瞌睡,使自己保持头脑清醒;二是给自己日后在新兵面前,增加了一项吹牛皮的资本。
能用在董富贵身上,起来恫吓的作用,这倒是他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的。
董富贵这货别说是做倒立俯卧撑了,他连一个简单的倒立,都需要有人搭把手。
可能是受到了前一轮勉强完成的刺激,他窃以为熬一熬,咬咬牙,大几十个貌似不难。
但现实并非如他想像的那般容易,第一组的二十个,他只完成了一半,便停住了。
其实,流点汗、胳膊发酸和肌肉无力这些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他感到头晕。
第一次嘛,大抵莫过于如此。
陪他做的徐陈伟二十个已经完成,此时,正站着拍手为他加油助威呢!
“继续啊!”秦山峰这是早就等不及了。
他内心渴望变成徐陈伟那样的硬汉好久了,他多么希望是自己,对董富贵形成全面碾压之势,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在任何场合和任何时间,尽情地酸爽打击这个鸟兵了。
“你行你上啊!”董富贵这一句怼得他又哑了。
“没个鸟数,这是反了嘛!”徐陈伟对准倒立的董富贵小腿,就是一记重拳。
“啊”的一声,这董富贵顺势就倒在了地板上,开始“哎呀哎呀”地叫唤起来。
秦山峰一看,当即慌神了,他以为人受伤了,担心连副追究其责任来,自个逃脱不了干系,于是准备去查看伤情。
“给我起来,不要装。”挡住了秦山峰,徐陈伟厉声喝斥躺在地上叫唤的董富贵。
话说徐陈伟的表现倒是令梁荆宜眼前一亮,他没想到这小子第一次带新兵这么猛,这么有魄力。
他甚至在畅想:这货再这么成长下去,该不会成为“宗儒麟第二”吧!
可能是被徐陈伟的气势所吓到,董富贵从地板上坐起来,也不再叫唤了。
“你第一组还有十个没做完,我也不再追究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做第二组。来,我先帮你倒立。”说完,徐陈伟就准备提起那只脚。
岂料,明明坐着的董富贵双臂突然发力勾住了徐陈伟的脖子......
新兵蛋子公然袭击班长,这就是连副想要的效果。
条件已经成熟,连副所希望见到的暴锤已不可避免。
话说暴锤一个人也是挺讲究技巧的,脸是万万锤不得的,毕竟,锤它个鼻青脸肿的德行招摇过市,会引起流言蜚语的。
况且春节即将来临,锤得跟个猪头三似的,怎么拍照留念?
所以,暴锤也得要点到即止。
一通暴锤猛如虎,当事人已成二百五。
当董富贵泪眼婆娑后,四班宿舍除了他之外,只剩下了梁荆宜一个班长了。
“黑脸”唱完了,该轮到“红脸”上阵了。
做新兵的思想工作,也就是聊天,这是梁荆宜所擅长的。
连副朱金陵把“人尽其才”这四个字,还是运用得不错的。
梁荆宜给董富贵递过去两张纸巾:“男儿有泪不轻弹嘛!不能当人家的面哭,如果有什么伤心事,觉得心里委屈了,你就找一个阴暗的角落偷偷落泪。”
“找一个阴暗的角落偷偷落泪”,这句话还是他偷师余舒雅的。
因为在第六封来信中,余舒雅跟他说起在工作中遇到不顺心或是受了委屈后,自己就是这么处理的。
胡乱擦了几下眼角,董富贵吸吸鼻子,用带着些许哽咽地声音说:“四班长,我能不能调到你们班,我在六班受够了。”
他与班长秦山峰之间的不对付,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就是因为平时交流沟通少了,加上每次他和班长顶嘴,班长那边都没有给出有力的回应,所以,让他错误的认为是班长奈何不了他。
像他的这种情况,属于是盲目的自大。
既然把偌大的空间留给他俩,那就利用这个机会,好好聊聊呗。
“先坐吧!”梁荆宜手指连副的那个靠背椅。董富贵提出要调到四班的请求,他可没这个权限。
“不不不,班长,我还是坐这个吧!”董富贵从下铺的床角,拿出一张塑料凳子来。
梁荆宜手指的那个靠背椅是连副的,他董富贵再牛,也不敢一屁股坐在上面嘛!到部队个把月了,礼节礼貌这方面他还是懂的。
“这也是连副的。”梁荆宜笑笑。
“哗”的一声,董富贵赶紧把凳子复归原处。
“没事的,要不......你坐我的那个。”梁荆宜手指自己的床铺,那个床角下面也有张凳子。
董富贵重新拿了凳子,嘴里说了声“谢谢”,便坐在梁荆宜对面大约一米的地方。
俩人这一聊,就不知不觉中聊到了理论复习结束。
他俩聊天的范围很广泛,从部队聊到了地方,从集体生活聊到了个人主义,从天上飞的聊到水里游的,最后聊到了感情问题。
“班长,你有女朋友吗?你谈过恋爱吗?”董富贵一连甩出两个问题,但这两个问题,貌似只有一个回答。
“有啊!”回答这种问题,梁荆宜显得很积极主动,他觉得有女朋友是一件很自豪的事情,而说“有女朋友”,那也就代表着谈过恋爱。
“我也有。”说这三个字的时候,董富贵眼角的泪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欣喜的表情。
“那你的女朋友舍得你来当兵吗?”梁荆宜反问。
“不舍得,她怎么会舍得我呢!”董富贵把凳子往前挪了挪,这样俩人之间的距离,仅有不到半米之遥,“以前在家时,俩人天天腻歪在一起,反而厌烦得很。书上不都说‘距离产生美’嘛,我就想着来当兵,看彼此之间会不会产生美的感觉。”
“那现在有了吗?”
“有了,真有了,你不信的话,我去宿舍里,把我女朋友写的信拿给你看。”
看到董富贵起身那个真诚的样子,梁荆宜笑着连连摆手示意:“下次,下次你拿给我看,今天我们就聊聊。”
董富贵像孩子似的“嘿嘿”憨笑了两声后,低声问:“班长,听说你们班的人都看过你女朋友的来信?”
我考,知道我有女朋友了,还问之前的那个问题,这小子不是摆明了想套我的话嘛!梁荆宜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你想看吗?”
董富贵脱口而出一个“想”字。
“想就对了,不想就说明你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不过,我倒想先听听你和你的女朋友......”梁荆宜故意把话说到一半打住,尔后,像凝视深渊一般看向董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