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演习时,火炮都是以连、营、群齐射为主,像单发射那种极端考验前方观察所和炮班操作人员配合的环节,完全被摒弃了。
动不动就玩火力覆盖,这是演习所需要达到的震撼效果。
都什么年代了,哪个演习的导演组还会专门为每门火炮,设置特别考验技战术的“单点射”这个老掉牙的射击环节的。
近些年来,新装备配发部队的频率越来越高,周期越来越短,现在咱们部队不差钱,差的只是时间。
团里年终总结,评了两个“先进连队”,榴炮一营三连破天荒地捧回一个。
当时一连人还私底下揄揶三连那个“先进连队”的牌子,说是一连人打盹了,才给了三连这个机会,不然的话,轮也轮不到三连那种货色捡便宜。
“‘先进连队’并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你们现在看到俱乐部墙壁上贴的‘连史’,其实它并不是完整的。榴炮一连在七十年代,那是连续十年被团里评为‘先进连队’。十年啊,那是得有多么优秀,才会获得这等殊荣。像二连和三连,以前都是我们一连的小弟,我们吃剩下的,吞咽不了的,才是属于它们的。”姚江生说到这里笑了笑,接着又开口了,“这些关于一连的辉煌过去,我是在团政治处当干事时,查资料翻阅看到的。”
会议室里很安静,所有人都在认真地听着。
“两千年,我可以很自信地告诉你们,无论是从军事训练还是政治教育,或者是生产基建,我们榴炮一连在一营仍然是力压它们两个连队的存在。这一点并不是我自吹自擂,而是得到了团、营两级首长的肯定和认可。只是去年我们挖坑挖得太大、太深,爬起来再重新上路需要一个过程,我们的崛起之路不可能一步到位一蹴而就,它必须是一步一个脚印,通过不断的积累经验和提升素质,来实现由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停顿了几秒,他继续说,“去年底,我刚接任指导员时,曾经和二排一位新上任的班长谈起过这事,我说,‘一连的崛起之路,肯定会异常艰辛和曲折,但我会把一连扛在肩上,和全连人风雨同舟,哪怕最终的结局并不能让领导满意,哪怕我在这里跌得再也爬不起来,我也无怨无悔’。因为我在这里拼尽全力奋斗过,我为这个曾经光荣的集体付出过我所有能量。借用楚国人屈原广泛流传于民间的两句诗,来和在座的各位明志,‘路漫漫期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话一落地,先是两秒的沉寂,接着有稀疏的掌声响起,再往后就是掌声雷动了。
部队的政工干部,在宣传鼓动和调动人员情绪这些方面,那个个都是演说家和心理医生的结合体。
在鼓掌的同时,梁荆宜也努力回忆着去年指导员姚江生找他谈话的那一晚,貌似有印象,姚江生说的那个班长,正是他自己。
榴炮一连今年留下来转士官的人比较多,其中驾驶班就转了五个:程成洋、唐大兵、陈生路、汪峰和童权祖。
唯一一个退伍的兵是韩宇管,这货走的时候,那可是为了连队的后勤建设贡献了绝对力量。
他自掏腰包三百多,买了一台抽水泵送给连队,有了这么个先进玩意,下菜地搞生产时,一连人再也不会为了那点破水,挑着一担桶屁颠颠地跑去二连菜地的水池,和别单位的战友抢水了。
连队的九八年兵,除了驾驶班三个外,战斗班排的就只剩下梁荆宜一人了。
去年退伍的修福立,自从跟他说,要和同村的人出海打鱼给家里挣钱后,就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不知所踪了。
刘新昊这小子退伍回家,仅呆了不到一周时间,就背起行囊去了南方的sz打工。
这货在电话里告诉梁荆宜,sz这鸟地方工资很不错,他在关内一个叫做“福田”的地方做保安,主要的工作职责是负责一处停车场的车辆进出管理与收费,待遇是包吃包住包服装,三个月试用期,每月工资一千四,试用期满后涨成一千六。
像梁荆宜他们这批九八年兵转的士官,工资标准定的是一级二档,到手收入五百五;像那些九九年兵转的士官,工资标准定的是一级一档,到手收入刚好五百出头。
虽然对比之前拿的一百一十一块的班长津贴,这是肉眼可见的百分之四百的上涨幅度,但是与在老家开车拖白泥的三师兄蒋古日和在停车场做保安的刘新昊一比较,这五百五还不及人家的二分之一呀!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在电话里问刘新昊:你们停车场还招不招保安?
人家说,这边招保安要求高不说,还得凭关系,他之所以能顺利进来工作,还是靠的是老乡的推荐。
听刘新昊这么一介绍,好像在那个什么叫“福田”的地方,干一份保安的工作,还是挺高大上的。
“那你到时候,把我也推荐给你们管理的领导,让他帮帮忙。”梁荆宜在选择性地试探刘新昊的口风。
如果这小子说“可以”,那就说明俩人的关系不仅在部队铁,现在哪怕是分开了,也还是继续铁;可如果这小子回答起来支支吾吾,好像这事挺难办的,也就说明几乎是人走茶凉,关系淡了。
“只要你狗日的来,老子刘新昊有一口饭吃,保你阿梁不会饿死!”电话那头的刘新昊把话说得没有丝毫的犹豫。
在那次通话里,梁荆宜也从侧面了解到,刘新昊之所来sz打工,而没有选择留在家里过春节,一方面是因为sz那边确实有这么个“好差事”等着自己;另一方面还是因为和女朋友之间闹了点小别扭。
探家期间,俩人都还相处得妥妥当当的,可正当退伍回家准备长相厮守的时候,女朋友却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对他这也看不惯,那也瞧不顺眼的。
一气之下,他连招呼也没打,就选择再次远走他乡。
他这种“冲冠一怒弃红颜”的鲁莽行为,也可以说是有很大的赌气成份在里面。
若干年后,当俩人聊起这段过往时,他说自己干实体的启动资金,就是在停车场做保安的那几年,给十块十块“掘”出来的。
在那个年代,企业管控不如现在这般严格,像什么摄像头之类的玩意,停车场那是安装的少之又少,所以,他们这些保安经常会干一些监守自盗的事。
比如你要停个车,他可以选择不登记,但是钱你还是得交,至于具体该交多少钱?
则完全由他们保安说了算。
当然了,干这么种见不得光的事,多少你得让利于客户。
这种“双赢”的局面,是彼此双方都乐意接受的。
后来这小子和梁荆宜聊天时透露,他们这些在停车场做保安的,明面上说是一个月工资一千四或是一千六,可实际到手的收入,起码是两千五起步。
两千五啊!
在那个年代,把两千五放在梁荆宜的老家,那可是多大的购买力啊!
真是应验了那句老古话“得之东隅,而失之桑榆”。
退伍前夕,这小子还恋恋不舍地不甘心就这么回去,给人感觉像是一个被老公抛弃的小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