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打你一顿,再给你一颗糖吃,说清楚对错与利害的关系,这才是部队日常思想教育套路的精髓所在。
“榴炮一连今年在团里是有很大希望打‘翻身仗’的。你们现任的吕连长和姚指导员都是团机关最优秀的干部,他俩在一连搭档,是团领导刻意而为之的。领导希望能把榴炮一连这个老先进,重新树立起来。可是你们站岗出现这个低级失误,很不应该啊!”吴参谋声音沉闷,他表情无奈地摇摇头,“马上就要返回营区了,这件事,我会如实向团里领导汇报,至于后续该怎么处理,一切按照部队现行的规章制度来。我也希望你们这些人不要背思想包袱,有问题不怕,怕的是有问题了,还不知道如何去改正。”
吴参谋把大道理讲了一堆,无非就是想说,出了这个问题,放心,我会向团领导如实汇报的,至于怎么处理你们,这个嘛,就由不得我了。
可想而知,二排人的心情是沮丧的,在炮阵地辛辛苦苦驻扎了这么久,一次误岗,之前所有的付出,全部被清零不说,还整了一个大污点背在身上。
可排里却有一个人表现得异常镇定,那是当他听到雷吉利说“报告吴参谋,是我睡过头了”之后,他那一颗忐忑的心,瞬间便安稳了。
在吴参谋训话完毕,拔腿离开之际,他三步化作两步追上去,俯在人家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
一直紧绷着严肃脸的吴参谋,此时,脸上居然挤出了笑容。
俩人你来我往交流了一番心得体会,最后在无比愉悦的气氛中,彼此敬礼、握手、告别。
二排的人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等着排长钭星宇送走了吴参谋,继续接着训话呢!
谁知道钭星宇回来后,不仅没有责怪任何人,他还把所有的责任都扛在了自己的肩上,他说:“排里出了这个事,我是第一责任人,不管上头怎么处理,由我全部承担。”
听了他责任感满满的表态,众人心里是一阵阵酸楚。
要知道,他当了三年排长了,如果因为这个事受处分,从而影响到正常的晋升,无疑二排这些人,少则内疚一阵子,多则内疚一辈子。
当众人为钭星宇敢于担当的行为点赞和叫好时,孰不知吴参谋已经把这事,私下里给自我消化了。
今晚也是不凑巧,他乘坐的那辆京城212吉普车,在距离进来的路口约一公里的地方抛锚了,司机下来在修车,他便抄近路过来查的岗。
在炮阵地后方的那一片区域,他来回找了几遍,也不见岗哨的影子。可检查另外两处时,都有人在值守,问题显而易见。
那阵“哔哔哔”的哨音,也就是这么来的。
而雷吉利呢?
这小子被人叫起来站第三班岗,可等他换了岗后不久,尿意来了,就近寻了一处坟头开始放水,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妖气,他匆匆收枪后,便直接溜达回了帐蓬,尔后,迷迷瞪瞪地就给躺下了......
这也是为什么听到“哔哔哔”的哨声后,他这个平日里表现拖沓的一个人,破天荒地会第一个从帐蓬里冲出去的原因所在。
至于钭星宇到底对吴参谋说了些什么,这个问题,你懂的!
中秋节那晚雷吉利误岗的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小事化了了。
这说明有些事啊,也是需要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的。
演习回来就有好消息,炮兵团要扩编了。
在这个消息的笼罩之下,甚至还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说,炮兵团这次扩编之后,要升级为炮兵旅,如果升级成功,咱们就要脱离xxx师,成为集团军的直属旅。
但这种“小道消息”的可靠性太差,信者寥寥无几。
只能算是作为聊天扯淡的一个话题,或者说一个不切实际的谈资,如果你把它太当真的话,那就纯属于自我安慰了。
老班长宗儒麟是九月十八日回来的,他这次在炮兵旅参加“集团军炮长专业尖子比武”获得了总分第三名的好成绩,不出意外的话,记个三等功应该是问题不大。而和他一起去参加集训的二连李寻欢,考得成绩不太理想,听说连前十强都没有进去。
不得不说,有点遗憾。
也正是因为自己这次考得不甚理想,所以,年底李寻欢强烈要求退伍,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计划中扩编的是一个152营,团里虽然没有新营房,但旧的还是不少,几个团领导开会一合计,报了上级批准,以前的团教导队就这样,又被重新启用了。
部队的这些人,既是战场上的战斗员,又是基础建设的施工员,有了旧房子打底,其它事情那就好办多了,不就是出点人力嘛!部队啥都不多,就是人特么的特多。
全团上下大大小小二十多个单位,被轮流拉出来“出公差”。
任务嘛,很简单加直接,就是整理环境卫生。
这天轮到一连上阵了,团里通知是整治操场,要求带的工具是镐锹、砍刀、扫把和小推车。
那小推车说是用来搞垃圾运输的。
要说老的教导队这几排房子,在跑环团五公里的时候,也从边上经过,只是没有闲工夫去多看它几眼而已。
它的大概位置在火箭炮营与反坦克营之间,那种老式的建筑与团卫生队的那种平房,大概率的是出自于一个相同的设计师之手。
至于里面到底是个啥情况,具体也没几个人知道。
连队人员是上午八点之前,赶到的老教导队。
从环团公路进入营区的这条小道被拓宽了不少,这说明前几天兄弟单位的主攻方向在外围。
进入营区一瞅,我考,特么的傻眼了。
那几排用红砖堆砌而成的房子斑驳不堪,门口和室里布满了目测可以用尺来作长度单位的蜘蛛网;老式花坛里栽种的冬青树,不仅长得有小胳膊般粗细,而且那些枝丫蔓藤之类的,像附在墙壁上的爬山虎一样,躺在大地母亲的怀抱里,尽情地洒欢甩泼。
但这还不是重点,因为一连今天的任务是整治操场的环境卫生。
要说操场嘛,应该是平平整整、一马平川的,可这里不是。
由于十多年没有人住,少了些许烟火气,操场上疯长的野草和杂树,几乎都有一人多高了。
“这里面说不定还有蛇呢!”驾驶班长张明昌在连长吕祥云召集班排长们布置任务时,还不忘幽默一把。
他在去年修路的时候,从老树根下挖出一条竹叶青,在他的潜意识里面,他认为这种幽默并不是无中生有,而是善意地提醒。
“有蛇就怕了吗?革命同志难道还会怕区区一条小蛇?”指导员姚江生反问道,他是不满意张明昌分不清楚场合,在领导布置任务时,还插嘴的德行。
话说这张明昌平时也是个有名的“大嘴巴子”,不然,连队也不会有很多人私下里喊他是“张大傻”了。
张明昌被当众批评,但他的脸皮够厚,依然面色如常打着哈哈笑着说:“指导员,我就是随口说说,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意思,领导不要误会我。”
姚江生却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