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修福立的来信,梁荆宜心里也升腾起了一阵茫然感。
退伍了回家找工作,也是自己即将面临的现实问题,即便是自己年底留下来转了士官,可是两年后,也不得不再次面临这个问题。
修福立老家属于是沿海城市,他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还可以选择跟着老乡一起出海打鱼挣钱;而自己老家那个穷乡僻壤的环境,根本就是无鱼可打。
一旦自己退伍回家,那就是接过父亲手中的牛绳和母亲肩膀上的锄头,对着那几亩薄地,挥鞭犁田。
这么一想,他不禁顿感凄凉。
可当他抬头看到水泥走廊前,那平头后又重新生出一些嫩枝来的芒果树时,瞬间,他的斗志又上脑了。
怕什么?
芒果树锯平了脑袋,都可以抽出嫩芽,我还这么年轻,就算是今年底退伍了,我身上没什么技能,也还是可以重新学习的嘛!
要是我运气好,找个强悍的另一半,还用得着这么辛苦的奋斗?
这么一通不着边际的“痴心妄想”下来,他的心情当即舒畅了好多,如果不是考虑到大白天人多的缘故,他都想试一下流流“哈拉子”的味道了。
“师弟,女朋友又来信了?”这熟悉的声音来自于陈进文。
这货是二班的副班长,今天在炊事班帮厨。
“是修哥写来的,你要不要拜读拜读?”说完,梁荆宜径直把信递了过去。
“么的,没心情。”陈进文脸色不悦。
要知道二师兄是个充满阳光且拥有积极生活态度的人,在一般情况下,他都是以微笑示人,像这种一脸阴沉的状态,在梁荆宜的印象中,还是比较少见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看到贾剑这扯淡玩意就来气,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带的新兵?”
“到底出了什么事?”
梁荆宜被他说得有些迷糊了,二师兄心情不爽,怎么又会与贾剑给联系上了?
“那个叫付亮易的鸟兵,居然在背后讲我的坏话!”
“嗯,什么坏话?”
“这鸟兵说我,当兵来了部队,头发是没机会梳成中分了,却把两颗大门牙搞成了中分!”言罢,陈进文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继续念叨,“狗日的还说,要是我那两颗大门牙把人家咬一口,特么的马上去医院打‘破伤风’都没用!”
“我考,还有这种事的?”控制不住情绪的梁荆宜把头转向另一边“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这两千年的新兵别的球本事没显山露水的,但是在“瞎扯淡”这方面,倒还是观察得挺仔细的。
“你跟贾剑说了没有?”
“没有。”陈进文不无懊恼地飙出一句,“说了的话,岂不是很没面子。”
“那......要不我找个理由,教育教育那小子?”眼看师兄受挫,情绪纸落,作为师弟的梁荆宜自然想为师兄出头,扳一点颜面回来。
陈进文也没当场表明态度,似乎有点左右为难。
在部队里,老兵教育新兵是不是需要太多理由的,只要你不特别违规,那几乎就是一种常规操作。
老兵教育新兵的方式和方法很传统,无非就是在体能上狠下功夫,给他点苦头吃,让他长长记性。
或者是玩玩压迫性的体能,让他认清楚自己的身份,知道锅是铁打的。
你要是想让老兵在思想上打击到人家心服口服,那么很抱歉,这些老兵暂时还不具备这方面的能力和素质。
俩人分开,梁荆宜去镇上取钱,陈进文则是带着郁闷的心情,走去炊事班帮厨。
明天就要启程返回老家了,班里的交接工作是必须完成的。
所幸,班副张明黎跟了自己这么久,该熟悉的、该了解的,他都一清二楚,因此在这方面梁荆宜并没有过多的担心。
专业训练嘛,张明黎又不用顶上班长的位置学炮长,他只要在带好瞄准手的基础上,管理好本班,确保班长在探家期间,班里一切平稳就行了。
况且,六班还有排长钭星宇住在里面坐阵,哪个新兵未必还敢冒出个头来?
在镇上的银行,他直接取出了五百块。
其中,三百块是之前讲好要借给贾剑的,剩下的那两百块,则是留给自己支配的。
为什么自己也要借个两百块呢?
他主要是考虑到两年没有回家,这不马上就要见到家人了,空着两手回去,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母亲倒还好说,除了平时喜欢省时俭用,就没别的其它什么爱好了。
可父亲不一样,这中年人抽烟喝酒无所不能。
酒这玩意吧,带了上火车也不好过关,万一点子背,检查出来被没收了,那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但是,烟这玩意,就没有什么限制了。
两者权衡利弊,他决定买两条烟给父亲带回去。
由于个人的经济条件实在有限,取了钱回来,他绕道阿枝店买了一条软装的沉香和一条硬装的石狮。
不巧的是,阿枝不在店里,买了两条烟,她老公虎着脸强行收了一百二十一块。
真特么不会做生意,软装沉香的单包两块五,整条卖是二十三块;硬装的石狮单包十块,整条卖是九十八块,合在一起就是一百二十一块。
可阿枝老公这鸟毛连一块钱的零头,也舍不得去掉!
活该你做生意不如阿枝。付钱的时候,梁荆宜在心里把阿枝的老公暗骂了一通。
这种事情怎么说呢?
各人的想法不一样而已。
平日里,阿枝的老公也听多了左邻右舍的那些“嚼舌根”的风言风语,所以,他对当兵的这些人不是很感冒,哪怕当兵是客户又怎样?他最见不得那些打着买东西的“幌子”,过来找阿枝聊天闲扯的人。他巴不得这些当兵的人买完了东西,一句多余的废话的都没有,马上选择闪人。
可是在现实中有可能吗?
没可能的。
营区里面关着的这几百号人,除去极少数结婚了的干部,其他那些人个个都处于荷尔蒙炸裂又蠢蠢欲动的年龄,他们面对异性的诱惑,能控制得了少说话,甚至是不说话嘛?
那是控制不了的。
人又不是动物,他有七情六欲,他对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有试探和追求的迫切心理。
哪怕阿枝一时间忙不过来,随便敷衍式地说上几句话,也会让他们中的一些人产生一种期盼已久的成就感。
毕竟,在特殊的环境下,人的要求会随之降低,审美的观念,也会随之发生改变。
临走时,梁荆宜又掏出十块钱给宗儒麟买了一包硬装石狮的,算是提前给老鸟支付了利息吧!
至于阿枝的老公有没有按整条的价格来计算,找回两角的零头,很抱歉,那是你想都不要想的事。
赶在四点之前回到连队,梁荆宜先是把银行卡和那包烟还给了宗儒麟,接着又将那三百块钱,转交给了贾剑。
付亮易在背后取笑陈进文中分的大门牙,即便是咬人了,也不需要打“破伤风”的鸟事,他也没有藏着掖着,而是直接说给了贾剑听。
收了大票子后,正笑意吟吟的贾剑当即火起,他不顾梁荆宜的几番阻拦,迈开蹄子直奔菜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