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受众人膜拜?
那是因为上面没有追究责任,让众人错误地认为他似乎很硬气,以至于出口成章的几句话,怼得连副指都无法招架了。
借助东风,这个平时喜欢把“之乎者也”挂嘴边,当口头禅的家伙,在二班宿舍里将牛皮适当扩大了一些。
“你们知道副指汪月是哪里的吗?”问话班里战友的时候,他挑的是班长和班副都不在宿舍的时机。
“好像是ah的。”回答的是徐陈伟。
关于副指到底是来自哪个省,他也是道听途说的。
部队里三令五申不能拉老乡,不能搞“小团体”和“小圈子”。
所以,当战士别有用心地想和干部老乡套近乎时,往往会收到适得其反的效果,坚持原则且又明智的干部会有意疏远同为老乡的战士,他们知道如果老乡走得太近,走得太过于亲密,肯定会招人说闲话。哪怕你干部做得再好,在战士眼里,总觉得不算公平。
有一首经常唱的歌叫《东西南北兵》,里面有一段歌词是这样写的:五湖四海到一起呀,咱们都是亲弟兄,心连着心啊,情连着情啊,南腔北调一支歌......
理是这么个理,可聂国政的想法不一样,他是摆明了想借力汪指,来提升自己在本班战友们心中的地位。
“嘘,我告诉你们,副指和我是一个镇上的,我父亲早就认识他了。”聂国政说得言之凿凿。
事实上,他和副指来自同一个城市,sq,至于说一个镇和所谓的父亲认识,那都是属于凭空捏造的。
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往自己的脸上贴贴金,如果不是有所顾忌,他都准备放飞自我,吹自己和副指是亲姑舅老表了。
新兵的思想普遍比较单纯,聂国政这些话在他们大多数人听来,就是真的,所以如此一来,膜拜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这人啊,一旦不要脸起来,那就是犹如溃堤的洪水奔腾而下,顷刻间一泻千里。
“有副指罩着,以后新兵连结束分到老兵连,我要挑一个好专业。”反正牛皮已经吹成形了,那就继续吹吧!
聂国政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平时吹自己能一顿干它二十个馒头,已经让人觉得他是八戒的兄弟了;如今还有这种关系,自然更是引得全班战友个个羡慕不已。
有副指这个亲老表罩着,“近水楼台先得月”那是不在话下,按照这么个剧本往下写,他的军旅之路,那就是一条繁花似锦的康庄大道。
当着众人的面回击副指,不仅没有得到批评教育,反而被细雨润无声了。这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在众人眼中,他俩就是亲老表了。
牛皮闪闪的聂国政今天可就要倒霉了,他以为顶撞领导那事,过了也就过了。
哎,还是太年轻了。
领导也是凡人,他也会记仇的嘛!
面对手拿“纯天然武器”,并且在后面穷追不舍的副指,聂国政也被吓得不轻。
他咬牙跟着班长跑,这一跑很快就看到了新兵一排跑在后面的那些人的尾灯了,而且由于自己跑得太慌张、太投入,连肚子也忘了捂。
汪月把手里的那根刺条子舞得虎虎生风,这个警告直接有效。
他是从战士直接提干的,虽然前些年因为爱学习的缘故,整得头上的毛发不多了,但是在共同课目这一块,那是绝对过得硬的,三公里对于他来讲,不值得一提。
狂奔了一程,聂国政貌似吃不消了,带着咸味的汗水,顺着两边脸颊不管不顾地往嘴里灌,随即又被马上回喷了出来。他气喘如牛,两腿艰难地迈开步子,这是肺活量不够,呼吸产生了问题。
拉着聂国政跑的梁荆宜手上的力度丝毫不敢减弱,他明白这个时候只要一停下来,班里这个兵再想启动,那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可是眼前这个兵,能不能坚持把最后一段路程跑完,把成绩提升到及格线以内,他的心里也是没底。
营区的后门在视线里若隐若现,绕着围墙,跑过了阿枝店,穿过了菜地,就可以直达器械场了,这个距离大概在五百米上下,他注意到聂国政两只胳膊居然甩得一身劲。
嗯,肚子痛难道是装出来的?想到自己可能被新兵蛋子糊弄,他顿时有些恼火了。
“我考,你不是肚子痛嘛?”
班长的质问,令聂国政吃了一惊,他是跑不动不假,可并不是因为肚子痛,而是自己一遇到困难,就想放弃的尿性,已然难以摆脱。
“班长,我跑不动了。”既然提到肚子痛这个问题,他便借坡下驴,选择捂起肚子装病,并且喘气更猛了,给人一种上气不接下气,搞不好分分种会晕厥的感觉。
卵样,尼么真是会装!
梁荆宜马上后悔了,他没想到自己的话一出口,反而让聂国政找到了不跑的理由。有些时候,他在气头上,也想动手揍揍新兵,打出班长的威风来。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当新兵时,被班长宗儒麟打出心理阴影的那段黑暗日子,他又觉得自己这是在走宗儒麟的老路。
就像蒋古日一样,在新兵二班因为往水壶里藏烟的问题,被宗儒麟发现后还拒不认错,在一通劈哩吧啦的王八拳和无形脚教训过之后,此人在以后两年的军旅生涯里,他对宗儒麟始终都有一个解不开的心结。
梁荆宜觉得不值得这么做,他想给新兵留下一个好印象。
新兵连领导在连务会上也反复强调:当班长的要以情带兵,以理带兵,打骂体罚是属于班长无能的表现。
“坚持就是胜利!”他朝双腿好像突然间被灌铅的聂国政喊了一嗓子。
如果不是班长死拉硬拽着自己,如果不是瞅到跟在后面五米开外的副指手里握有武器,且还时不时在后面喋喋不休的鼓励和威胁,他早就不想跑了。
继续往前跑了几十米,只听聂国政“啊”地一声仰天长叹,跟着他奋力甩开班长的那只手,自个停了下来。
在前方二十米处,还有二班的两个老熟人正在路边休息,他们是肖冬晓和张明黎,不用说,跑不动是肖冬晓,负责搭把手来助力的是张明黎。
“还磨磨叽叽干什么,跑啊你们!”梁荆宜朝前面的俩人咆哮道。
排里那么多新兵都特么不拉稀摆带,唯独二班跑个三公里,冒出两个大泡来,他怎能不着急!
“跑不跑的你?”他又一把拉住聂国政的胳膊。
刚才看了电子表,时间是十一分三十秒,如果按照目前的速度坚持跑下去,跑进及格线以内不成问题,这也应该算得上是聂国政跑三公里以来的最佳历史成绩。
想法是好的,可是现实却不是如此。
“不跑了。”聂国政再一次无情地甩开他的手。
这个经常聊天扯淡满口之乎者也的木匠,耍起性子来,也是硬气得很。
“么的,没个鸟数!”话音一落,一只大脚从背后踹过来,聂国政被踹得往前踉踉跄跄了好几步才止住,他回头见踹他的是副指,也不再作声,只是转回头继续徒步。
“这个给你。”
望着汪月递过来的刺条子,梁荆宜最初的反应是抗拒的,刚才聂国政被副指踹那一脚,他都觉得有些过份了,现在又让他拿刺条子抽这鸟兵,他实在是下不了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