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你俩跑不动了?”宗儒麟黑着脸。
他们这些班长都是跑在队伍的最后面,说得好听点,这叫“压阵”,说得难听点,这叫“方便偷懒”。
“我肚子有点痛。”梁荆宜右手捂住肚子。
虽然肚子的疼痛感,不是那么强烈,但是面对班长,他想最好还是难受点。
“你跟排长请假了没有?”
这周的连值班员是二排长钭星宇。
在跑三公里的时候,连队干部和值班排长,都是在前面带队跑,所以说,这也是老兵们可以慢慢跑的一个原因。
“杜军安你跟上去,我来看着他。”宗儒麟支走了杜军安,扭头对靠边慢走的梁荆宜说,“你肚子痛是吧,等一会我给你开点药。”
队伍后面几个负责“压阵”的班长们都跑了,五班长莫拼在跑的时候,还拉了一下梁荆宜的手说:“你跑啊,坚持一下就到了。”
可梁荆宜不想跑,他硬撑着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走着回去。
“你还跑不跑的?”身后的宗儒麟快步跟了上来。
“班长,我肚子......”
“特么的我让你装病,王八羔子的给我跑快点。”此时宗儒麟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根一米来长的刺条子。
这根刺条子,还被他挥舞得虎虎生风。
梁荆宜硬着头皮不理不睬的,他想试试一条道走到黑,会是个什么的后果。
而且,他赌班长手中的刺条子,不会打到他的身上。
可现实是残酷的。
宗儒麟见梁荆宜把他的命令,当作是空气,当即小手一抖,那根愤怒的刺条子立即调整方向,朝某人的背上弯腰飞去。
“哎呀!”梁荆宜痛得一声叫,他感觉后背火辣辣的。
“我让你不跑?”宗儒麟瞪起牛眼,咬着后槽牙,他手中的那根刺条子,瞬间又拉满了弓。
“啊.......”梁荆宜嘴里叫唤着。
此时,他也顾不上肚子痛,更顾不了去感受背上那种火辣辣的痛,他迈开双腿,开始慢跑起来。
“跑啊,么的。”除了班长的咆哮,随之而来的,还有刺条子与空气摩擦发出的凌厉之声。
“忽”的一声从耳边飞过,梁荆宜看到半截刺条子,掉落在自己的前面,应该是班长操作不当,打在了地上,所以造成刺条子断为两截。
我去尼么的,这下看你还用什么武器来威胁我?慢跑的梁荆宜回头看到班长手中空空如也,不免心中有些暗自得意起来。
大概过了十多秒的样子,宗儒麟的声音再次似炸雷般在耳边响起,这一次他的手里不是拿着刺条子,而是握着一根又粗又长,且顶端带有针尖模样的东西。
这玩意,好面熟。
哦,对了,三连菜地靠近公路那一块地方,好像是也长了几簇这个东西,它的学名叫什么的?梁荆宜在脑子里努力搜索着。
“嘿,让你小子尝尝剑麻的味道。”宗儒麟笑得令人有些可怕,他双手握紧剑麻,对准梁荆宜的屁股方向冲了过来,嘴里还叫嚣着,“这玩意儿有毒的。”
有毒的东西,你也敢往我的身上捅?我们之间难道有不共戴天之仇吗,你就这么想置我于死地?梁荆宜严重怀疑,眼前的这个班长,是不是假的。
想归想,剑麻来了,他也只有躲的份,而想躲开剑麻,唯一能做的就是拼了命地跑。
一跑起来,他就忘记了什么叫“痛”。
在脚下生风的几分钟里,他超过了“压阵”的班长,追上了杜军安,等他回头看时,宗儒麟面带微笑也正在望着他,而那根有毒的剑麻,早已不知去向。
原来是吓唬我的,其实你根本舍不得打我,这么一想,梁荆宜又觉得班长有些可爱了。
但是当他拉起背心,挠了一把后背,那种火辣辣的感觉,似乎又在提醒他,别被眼前的一切,迷蒙了双眼。
这周的排值班员是莫拼,他在宿舍前面的水泥路上例行公事一样的,讲评了二排人员跑三公里的情况后,随即下达“解散”的命令。
梁荆宜跟着重复了一遍“解散”,就准备跑步回宿舍,整理内务卫生了。
可不等梁荆宜离开,宗儒麟批评他说,声音太小了,好像猫叫,质问他是不是早上的这个三公里跑得心里不服气?
“没有。”梁荆宜直接给顶了回去。
他觉得班长这个时候还胡乱发飙,没事找事,简直是太不近人情了。自己刚忍痛跑完三公里,身体累得够呛。班长还这么做,不是摆明了故意找岔吗?
“你把‘解散’两个字,站在原地大声喊一百遍。”宗儒麟说完,转身回了宿舍。
梁荆宜像一根柱子一样,杵在水泥走廊上,霎时间满腔的悲愤,全部涌上心头,他想大哭一场,但最终还是强忍住了泪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么一点小挫折,还不值得我伤心流泪。
他想起了在新兵下连的前两天,班长曾经对他说过的两句话:既然你以后跟着我,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他也想起了在书上学过的一篇古文,古文里面有一段话是这么说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他瞬间释然了,一百遍就一百遍,坚决服从命令。
解散、解散、解散......
梁荆宜和杜军安利用午休的时间下菜地,把班里那席快要“过气”的辣椒给拔了。
两人将田挖开,土拍碎,往工具棚里放好了工具,便准备上去了。
“喂喂喂,聊一会再上去嘛!”说话的这人是蒋古日,他的嘴里还叼着一支烟。
“聊什么聊,我们呆在一个新兵班里三个月,还没聊够吗?”梁荆宜笑了笑,“你可以和我的老乡吕旺辉聊,他的话比我多。”
“多来了,老哥我就找你。”
见梁荆宜不愿意,蒋古日直接走过来,强行把他拖到一处有阴凉的地方坐下,吕旺辉和杜军安随后也跟了过来。
“梁荆宜,你特么的看看五班的陈进文和钟勇世,这俩鸟毛中午都可以在宿舍里与老兵一起睡觉的。”蒋古日自从下班后,一口“军骂”说得那是相当的流畅。
“羡慕别人干什么,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还有啊,你看看连队的伙食,连新兵连都不如。”
梁荆宜听了蒋古日的牢骚后,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你不是少数民族的人吗,五班的金超先是回族的,他不吃猪肉,炊事班每逢有肉吃,都会另外给他炒个其它的菜作为特别补偿。”
“他么么皮滴,老子蒋古日也是正宗少数民族的战士,不过我爱吃猪肉,炊事班怎么不照顾我,每顿给我多整几块大肥肉?”说起大肥肉,蒋古日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你还爱吃鱼呢,特别是鱼头,还有鱼尾巴。”梁荆宜知道这句话一旦出口,必定会让蒋古日起剧烈反应。
果不其然,蒋古日站起来就要发脾气。
毕竟在他的面前,提起鱼头和鱼尾巴,都是一种无情的伤害。
“哎哎哎,日哥,我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去。”梁荆宜也站起来,赶紧赔不是。
“要不是看在我俩一个新兵班出来的份上,你看我不削死你个瓜娃子。”蒋古日斜眼看了看梁荆宜,又低头猛吸了一口烟,乘着烟雾缭绕之际,他换了副亲热的面孔,“师弟呀,你到外面阿枝店,给你三师兄买包烟,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