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儒麟察觉到了异样,于是,他拿起床上放着的《内务条令》小册子,伸手递给一脸窘态的杜军安:“给钭排长送过去,记得要说谢谢。”
杜军安连连答“是”,他拿了小册子就冲出宿舍,直奔六班。
排长钭星宇住在六班,六班的新兵是蒋古日和吕旺辉。
蒋古日是钭星宇执意要带在身边的。
因为这个新兵没有什么文化,空有一身力气,作为新兵排长,他不想看到自己带的新兵,刚一下连就给班长和老兵们留下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印象。
说到底,他还是希望通过部队的教育和自己的引导,能让蒋古日早日成为一名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革命战士。
杜军安敲门喊“报告”,可六班没人,他进去把《内务条令》平整地放在排长的办公桌上。
苏辉建的自动步枪和子丨弹丨袋被梁荆宜一并还到了兵器室,这两支枪都打了实弹,所以枪膛要重点清理。
文书徐坤为把兵器室的门打开后,就回宿舍忙自己的事去了,整个兵器室只有梁荆宜一个人在里面。
“你一个人在擦枪。”副连长余辉斯走进了兵器室。
“是的,副连长好。”梁荆宜停下手里的活。
“还有二十分钟要开饭了,你来不来得及?”余辉斯从地上拿起的另外一支枪,“这把我来擦。”
“不行不行,副连长还是让我来。”梁荆宜赶紧阻拦。
他可不想让徐坤为看到这番景象,因为这种事情一旦说出去,他担心班长会骂他心里没个鸟数,擦个枪也敢劳驾副连长动手。
“你擦你手里的那支枪就行了。”余辉斯不由分说地开始拆解步枪。
哗哗哗地几声脆响,自动步枪的零部件被拆卸下来。
既然事已至此,没有了挽回的余地,梁荆宜只能选择默默接受。
余辉斯问他,你没当兵之前在家里做什么?
他说,我下学后,就跟着父亲的一个朋友学开车。
余辉斯又问,你来部队有没有目的?
他稍微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说实话,他说,我来部队想入党、想当班长、想立功、想考军校......
余辉斯听了梁荆宜来部队的一长串目的后,当场就笑喷了。
面对“参军来部队的目的”这个问题,按照书面上的解释来回答,应该是依法服兵役是我们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或者说是为了积极响应祖国的号召,保家卫国,保护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在余辉斯的印象中,新兵回答干部的问话,都应该是含蓄的,像梁荆宜这么直接了当的,到还是真的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这是他从军校毕业到了榴炮一连后,第一次听到有新兵开门见山地说,自己想这想那的。
副连长的笑声,令到梁荆宜尴尬得不行,他在记忆中迅速搜索,看自己是不是哪个地方说错了。
“你别放心上,我不是笑别的,我是笑你说话太实诚。”余辉斯指指梁荆宜手里拿的那支枪,“梁荆宜你擦干净了没有?如果擦干净了,给我检查检查。”
梁荆宜听说副连长要检查,赶忙说,还没有擦好。
他想到能与副连长一起擦枪,这是自己给连队干部留下深刻印象的绝佳机会,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可不想就这么轻易错过。
余辉斯,中尉军衔,榴炮一连副连长,他是jx人,本科毕业于xx炮兵学院,今年是他在榴炮一连担任副连长的第二个年头。
在一营,副连长和副指导员的单身宿舍,统一被安排在三楼,这也是为什么梁荆宜在兵器室擦枪的时候,副连长会突然出现的缘故。
哔,楼下一声长哨,连值班员通知:小值日集合,准备打饭。
“你还没有擦干净啦?”徐坤为的人还没有走到,催促的声音就先传来了。
马上要开饭了,他可不想因为一个擦枪磨磨叽叽的人,而耽搁了自己吃饭这个大事。
徐坤为的手里拿着长长的一串钥匙,走起路来钥匙左右摆动摩擦碰撞,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梁荆宜是很羡慕徐坤为的,连队的文书等同于连队领导的“机要秘书”,并且文书还是连队的“大管家”,他那手里一长串哗啦啦的钥匙,就是高贵身份的象征。
“哟,连副也在擦枪。”当徐坤为看到余辉斯也蹲着擦得一身劲时,他的脸上立即浮现出甜甜的微笑。
“马上擦完收工了。”余辉斯拉开枪机,迎着灯光照了照枪膛,然后,扭头对徐坤为说,“准备上锁。”
梁荆宜将地上的油布、油壶、毛刷等装入专门的工具箱。
徐坤为则是从他们手里接过枪,按照编号放入枪架,用铁链子锁上。
晚上梁荆宜担心班长找他的麻烦,可结果却是风平浪静。
他躺在床上反思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弄得人好像杞人忧天,有点神经质一样的。
四月二日,全团到俱乐部开大会。
主席台上挂起了两排横幅--共同课目尖子比武表彰大会暨专业训练开训动员大会。
昨天晚上,榴炮一连相继接到团里和营里的通知:宗儒麟共同课目总分全团第二名,记三等功一次;苏辉建共同课目总分全团第五名,记团嘉奖一次。
为了迎接这个喜庆的日子,宗儒麟特意穿上了,平时一直舍不得穿的那双迷彩解放鞋。
在连队临出发前,他还打趣地调侃起脚上的这双鞋:“好钢必须用在刀刃上,比如这双鞋,只有到团里领奖,才配得上穿它。”
宗儒麟的这句话是说者无心,但是,听者有意。
特别是那些今天穿了迷彩解放鞋的人,他们听了,心里更是酸溜溜的。
连长李强昨晚接到通知后,他第一时间就把宗儒麟和苏辉建叫到连部犒劳了一番。犒劳的物资有:每人一包软装的七匹狼、一桶康师傅泡面,另加一根双汇的火腿肠。
当连长的工资也不高,一个月刚够一千块,犒劳一下花费了他将近四十块钱,但是他觉得这个钱,花得值得,花得他心里舒坦。
他调到一连当连长差不多快一年了,连队已经有五年时间,没有一个人在团里的大比武中取得好名次。
五年来,在榴炮一营里,一直都是二连和三连力压一连一头,这一次终于有人替一连出头,让一连上下扬眉吐气一雪前耻。
李强还给营长谢华宜打电话说:“营长啊,你不是说一连自从你离开后,就没有雄起过嘛?你看看现在,咱们一连又重新找回了,属于它那昔日的荣光。”
谢华宜作为一连的老连长,他对一连主官说的那些话,无非就是想激励和鞭策一下。
现在好了,一连有人在团“尖子比武”中获得好名次,他作为一营之长,脸上还不是一样倍有面子。
“李强啊,要不这样,你晚上熄灯了到我宿舍,我俩就着花生米,喝两杯白老烧如何?”由于副营长沈响回老家了,谢华宜正愁找不到对饮的人,此时李强主动邀功,正中他的下怀。
“营长下次吧,今晚我得和老范合计合计,明天参加完团里的表彰大会,我们连队加餐到底加哪些好料?”面对营长的邀约,李强自然是不敢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