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人讨厌的还是那家“天外天物产株式会社”，不说净资产，就是注册资本，也不过区区2亿日元，在5家进入最后投标的日本企业中敬陪末座，连帝人石油的零头都不到，他之所以能够入选，全凭反应快动手早，说起来在这5家企业里，他倒是第一个冲进去办手续的，那时中方的规则还没制订完，许多规则都是他进去这么一折腾而就势定下来的。日方一开始就努力交涉不许这家企业入围，中方却私下解释说：他背后是台资嘛，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台湾同胞特别缺油，我们呢，给台湾的优惠政策也是一贯的，你们翻翻中国有关合资企业的法规政策，还是对台湾方面优惠最大嘛。你们不能抱怨我们偏心眼多疼了台湾，毕竟日本还不是中国的一部分，不是手心手背的关系，所以你怎么争宠也得排在台湾后面。
这番话就让人气死了。天外天仗着台湾背景争得最凶，资本最小倒最先喊出以拍卖方式决标。那你不是扬短避长自找苦吃？30帕股份，油气折算最近5年时间的产出是大约500亿美元/年，投资报酬率按平均利率估算是9％，9%的倒数是11倍，500亿美元/年乘以11倍是大约5500亿美元，其30％是 1650亿美元，每帕55亿美元，你一个注册资本不到200万美元的小公司，跑这里来大喊大叫，不自量力吗？
话是如此说。可是部长看到那匹黑马扫过来的凶狠的眼神，不知为什么心里激灵凌打了个颤。 这是为什么？你没钱光凶有什么用？ 拍卖投标马上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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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踢米林。”
黑马马成龙看见侏儒举了举手，报出一个数字。80个百万，就是8千万美元。小鬼子够涩呀，就算你矮，也不能随便踢呀。
眼下在拍的是第19号子区。春潮油田附加股份0.2个百分点，日产量临界值天然气2千千立方米。
小鬼子一再要求春潮油田股份，按持股比例分油。理由是中国法律规定的先自行勘探原则风险太大，要求只购买春潮的股份，按股份分油气，最大让步是“日方持有不超过49％的股份”“这样就可以体现你们的主权了嘛。”
开发东京的代表，黑马起的代号叫“臭手”，典出每次私下里打扑克玩拱猪，臭手专挑黑马联手，结果经常“出口”钻桌子，丝毫不能领会黑马的战略意图，反应迟钝简直没法配合，所以黑马管这位首席代表叫“臭手”。
臭手听了日方要求，拱猪的时候有点闷闷不乐。黑马说：“修改法律要人大批准的。先招标，再上报嘛。”
中方代表转天对日方说：“新开发区域分成了20个子区，每块子区都依法先由你们勘探，搭配春潮油田的股份比例，满足你方要求，这是我们的权限内最大限度能做的事，最后还要报我们人大批准才行。每块子区有一个最低日产量，归公司，超出的部分归你们。哪块子区由那个日本法人接，投标解决。”
日经产油的代表——黑马给起的代号叫肥猪的——立即召集日本有关企业会议，商讨对策统一口径。局面显然，中方在“共识”中占了遵照中国法律的先手，按照中国法律是必须履行日方先勘探原则的，中海油说修改案要报人大批准，的确是中方在先有法律范围内能做的最大让步，中国人大能不能批准特定修法，还要日本政府方面极大的努力。最好的结果，就是中方批准日本企业持股春潮同时附加新勘探产出的比例，新堪井可能高产出油也可能低产出油气还可能不出油气、出热水、出空气等等，足球场上球是圆的，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油井的管子是直的，里面出什么也是皆有可能。日方买股份花了一份大钱，勘探新井又要花一份小钱，不要新井的话，花了大钱只买到很小的股份，是拿油还是拿钱还不一定，刀把子攥在中国人手里，如果打新井，好了，扣掉底限产量剩下的就是实实在在的油气，全归日本了。
会上有人说我们干脆放弃购买他的股份，接受他的先勘探原则，实实在在拿油气好了。帝人石油的部长――黑马管这个人叫“手纸”，盖因黑马看到此人在洗手间洗完手后拿手纸垫着门把开门出来，找不到废物桶就把手里的手纸攥成一团塞兜里了——说：要是新井不出油呢？
会上讨论的结果还是不接新井不行，不买股份也不行。那还是接受中方的方案了。得失只在于：购买春潮股份的价钱越低越好，中方说这回不是增资，是股份让售，那就是日方买股的钱是直接进中海油的口袋的；此外，中方要求的新井产量下限越低越好，低到零的话，产出油气无论多少都归日本了。
两项都是越低越好。这就不能有竞争。中方偏偏安排了竞标。原因是天外天最先进来，纯粹日本企业如果不进，好事就都归台湾背景的天外天，他就把日方的油气份额都弄到台湾去了，如果进来，竞标就无法避免，何况后来又冲进来一家中国大陆国资背景的开发东京。
会议开到这里，日经产油的肥猪说休息一下再议吧，黑马知道日本三企业要避开中资二公司单独商谈竞标对策，就说晚上要请大家喝清酒，还语带威胁地说，如果不赏脸的话，竞标时一定不管三姨六舅母血拼到底，黑马日语发音不纯，老几位听得懂大概，日本三企业的代表交换一下眼色答应赏光，结果晚上喝到夜里3 点，众皆大醉。黑马开车送靓妞回去，靓妞是黑马给本公司举牌小姐起的绰号，靓妞是北京人，自己有住处，人很漂亮年龄保密，明确的是未婚状态，所以听黑马的绰号有个“妞” 字也就欣然接受，组长（天外天的常务董事，黑马和靓妞此行任务的顶头上司）跟肥猪拼了2大瓶清酒，分手时晃晃悠悠地给了黑马一个“行政命令”，要黑马把靓妞送回去，组长的日企商务作风很浓，比如喝酒时常下“行政命令”要黑马和靓妞喝酒。黑马挺反感组长的日本作派，组长就说:大陆对应的酒文化是官小的抢官大的残酒代喝，官大的有时命令官小的代喝杯中残酒，这不是更不卫生吗，黑马说那也不光是陋习，还要看两人的交情，男人喝酒是喝感情，你个台巴子不懂吧，别他妈真变成小日本儿了。不过今儿晚上组长给的差事很好，很好，到地方了分手时黑马涎着脸说：“不请我上去喝杯咖啡吗？”靓妞灿然一笑，开车门飘然去了。
今天拍19号子区，按资料估算，理论上的产气量是每天4－5千千立米，扣掉2千千立米的归公底限，可收获的是2－3千千立米，年产值按300美元/ 千立米估算的话约为2.4亿美元，按本益比11倍或者按10年产出的时间价值折算都不应低于20亿美元，加上0.2帕的公司股份，怎么算总值也在30亿美元以上，当然，如果没打出气来就大大不值这个数，不过侏儒举8千万美元也是太低了。
肥猪、手纸、侏儒、臭手、靓妞、不算组长、加上自己，主要人物6人，黑马扫了一遍在场的二十几个人，心道“俺猜手纸该举牌了”，果然手纸报120米林，然后肥猪报150米林，
臭手跳跃：“12亿美元！”
肥猪和手纸对看一眼耸了耸肩。靓妞撇了撇嘴。没人说话。问了三遍锤子敲下来了，开发东京拍得了。
晚上拱猪，黑马对臭手说：“左口袋进右口袋了。”
周二，帝人公司拍得20号子区。晚上打牌时黑马说：“白给我都不要。”臭手说：“周四应该拍靠近钓鱼岛的2号子区，很大一块富含区，又特别靠近钓鱼岛，重头戏了，台湾同胞多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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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早晨。不管怎么样，日方5企业的人还是都住在一家酒店里的，至少在名义上便于沟通吧。自助早餐时，肥猪、手纸、侏儒他们几个固定地围坐在一条长桌旁，而靓妞总要跟组长一个桌，组长总跟着臭手凑一个桌，黑马则铁定坐在靓妞旁边的，因此形成日方5企业早餐时固定分坐了两桌。
靓妞看见黑马又把房卡摆在桌布上，柳眉微皱，小声说：“收起来。”起身拿着一瓶果汁去开瓶，黑马刚去日本半年，有的东西学得很快，有的东西学得很慢，有的不屑去学，每天自助早餐看见日企诸人不亮房卡，臭手、组长他们也是，黑马颇不以为然——你们就是摆VIP客人的架子，认为服务人员当然认得你们，俺是要摆出房卡来的，给人家服务员小妞瞄上一眼提供方便嘛，谁TM都记住你了，你算老几。黑马出身矿工，遇事不大与国际接轨，经常从基层人员特别是小妞们的角度想问题，见房卡事项又被靓妞提醒，讪讪一笑收了起来，为了挽回面子，一伸手抢过靓妞的那瓶果汁往后一举大拇指一抬“呗儿”声轻响，那瓶盖向上直飞了起来，通通几下给靓妞的杯子倒满，剩下的半瓶果汁往臭手面前一墩，轻跨一步俯身一抄，把离地还有一尺的瓶盖抄在手里轻轻摆回桌上，靓妞讶然问道：“你拿什么开的？” 臭手把一颗煮鸡蛋往黑马手背上一磕剥皮，说：“有底气啦？”
臭手此问事出有因。中方把春潮油田各开发子区在有关日本法人间招标也是符合惯例的做法，日本官方虽然着急，几经交涉却也无法下嘴去咬，中方这回态度从容、坚定又不失礼貌。关键在于日本法人里有两个是中资的，只要不断抬价，日方最后就标不走。弱点只在于，开发东京资本雄厚财大气粗，而且还不仅是财大气粗的问题——他的钱是循环使用的，左手从左口袋拿出来拍到桌子上，右手把钱拿回来放进右口袋，然后通过黑马说的“右口袋进左口袋”的那种机制，钱又回到左口袋了，这种拼钱法日本无论财力多么雄厚的公司也是奉陪不起的。本来这种态势一旦形成，中方即已立于不败之地。唯一弱点在于天外天，天外天既没有财力无穷的“口袋循环”机制，也没有多少自身资本，开发东京想照顾一下台湾兄弟的话，竞标时漫天抬价就有了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