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到上海就没用过,生疏了。好在你这妆好化,简单。”中野云子一边用一种黏土样的东西往林创脸上抹,一边嘱咐道:“一会儿你别说话,孙土一定认不出来。”
“你呢?他应该见过你。”
“没事,我有办法。”
中野云子匆匆给林创化了妆,听到人声还远,就用化妆盒上的小镜子让林创自己看。
林创一看,除了两只眼睛是自己的,鼻子、嘴都变了形。
“太难看了。”
“别管难看不难看,挡事就行。”
中野云子说着又脱衣服。
“干嘛?你这兴致也太大了吧?”
中野云子不理,把上身脱了,掀开被子上了铺,招呼林创:“进来。”
林创明白了,依言上床。
林创躺下,中野云子把头发弄散,趴到他身上,脸缩进他怀里。
“妈的,这下好了,孙土看不到我的走姿、站姿,脸也不是我的了,还听不到我的声音,他能发现我才怪呢?对了,一会儿我冲他使劲眨眼,看这小子能否明白。”林创暗想。
很快,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
“上三楼了。”林创低声说道。
“嗯,别说话。”
“好。”
却说李洪林和张金,在林创进了重光堂之后,随即就有个日本人过来告诉他们:“你们马上回去吧,林局长有任务,三天之内不会回家。”
“我要保护我家先生,让我进去行吗?”李洪林问道。
“林先生的安全完全不用担心,你们马上走。”日本人生硬地说道。
“好吧。”
李洪林和张金没有办法,只好双双驾车离开。
拐到乍浦路上时,李洪林把车停下,张金也把车停下,小跑着过来。
李洪林摇下玻璃道:“张金,我回兰园向太太报告,你马上回去,把车藏好,守在重光堂附近,如有先生的消息,马上打电话回兰园。”
“好。”
张金应了一声,回身上车又拐了回去。
李洪林回到兰园,田碧瑜刚收拾停当,准备去好寿厂里,见李洪林匆匆而回,忙问:“大牙,怎么了?你们先生呢?”
“太太,先生被日本人留在重光堂了,有个日本人把我们赶回来,说先生有任务,三天不能回家,让我们回来说一声。”李洪林报告。
“有任务?还把你们赶回来了?”田碧瑜一听,感觉很不正常。
就算有任务,也不该把他的贴身护卫给赶回来啊,这明明是要瞒着李洪林他们啊。
再想一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田碧瑜本能地感觉到不妙:“莫非华以昌和刘德山叛变了,把小宅给供出来了?不能啊,小宅没在这两人面前露过相啊。难道,中野云子在二人的供词中,发现了对小宅不利的东西?对,这个可能很大!”
想到这里,田碧瑜问道:“张金呢?”
“我让他在重光堂附近守着呢,如有先生消息,让他马上打电话回来。”
“嗯,不错,现在最关键的是要弄清先生的去向。日租界不是我们的势力范围,但青帮有人,另外,老城那边我们也有人。”田碧瑜说着,回身来到电话机旁,先拨了一个电话给丁曼丽。
“丁主任吗?我是田碧瑜。”
“林太太,您怎么打电话过来?局座呢?”
“丁主任,我也正找他呢。林局长让中野云子给留下了,说有任务,三天不让回家,也没说什么任务,去哪里也没说。”
“林太太,我明白了,我马上通知下去,所有丨警丨察只要见到局座,不要惊动,立即报告。”
“我就是担心他的安全,别的倒没啥,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
“林太太,不要担心,我不会兴师动众的,您请等电话吧,我马上安排。”
丁曼丽显然听懂了“兴师动众”的含义……。
田碧瑜暗赞了一句:“聪明!”,随即放下了电话。
然后从自己包里找出一张纸,上边写着“诗书清心茶楼”的电话。
这个电话号码当然不是林创给的,是她让艾婉怡查的。
查这个号码的目的,田碧瑜说不清,反正不是为了跟师太聊聊佛经或者谈谈诗书什么的,在她心底最深处,大概是想总有一日,会向镜心兴师问罪。
至于何时为宜,她也说不清,反正不是现在,总得把日本人赶出中国之后再说。
现在镜心有用,她比林创都清楚。
没想到,这个用处,这么快就用上了,而且不是花心的小宅,而是自己用,真让人感叹世事无常。
田碧瑜明白,自己的那点小醋劲,现在必须收起来,同仇敌忾才是正道。
电话拨通,田碧瑜长呼一口气,在想着用什么口气跟镜心说话。
口气代表着态度,态度代表着未来。
“喂,哪位?”电话里传来一个细细的,柔柔的声音。
田碧瑜不确定这是镜心,还是无心。
这两人她都知道,但都没见过,也没说过话。
“我是田碧瑜,你是镜心还是无心?”田碧瑜道。
她感觉自己的口气似乎生硬了些,但也没想着改。
“田碧瑜?不认识呀?”那个细细的声音道。
田碧瑜气得想骂人:“老娘虽然不是大名鼎鼎,但你们这些当小的,难道就没有好好了解一下老大的名字?”
她忘了,无心并不是当小的,其实镜心也没打算作小。
正不知说什么呢,听筒里传来另一个声音:“不要无礼!”
声音很清,很脆。
“林太太,我是镜心,请不要见怪,无心并不知道您的大名。”一个很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呵呵,现在这当小的,都这么不要脸了么?怎么一点慌乱的意思都没有?做做样子,让老娘满足一下虚荣心也好呀。”田碧瑜气哼哼地暗道。
“林局长被中野云子请进重光堂,把护卫都赶回来了,说三天不让回家。”想到林创,田碧瑜也没了批评镜心的心思,但老大的架子不能倒,于是硬邦邦地说道。
“林局长吉人天相,一定平安无事,林太太不要着急。”镜心答道。
田碧瑜一听镜心的话,一点着急的意思都没有,不由得心下生气,怒道:“好吧,他要出了事,大家都等着当寡妇吧!”
一听这话,镜心那边愣了愣,回道:“大姐,不要着急,贫尼不是不关心林局长安全,是对他有信心。既然您不放心,贫尼马上发动所有人打探他的消息。”
一听改了称呼,而且还自称“贫尼”,田碧瑜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笑,当即气一粗,道:“有信马上来电话。”
“是,大姐。”
田碧瑜感觉虚荣心得到了满足,拿着腔调“嗯”了一声,放下电话。
田碧瑜想了想,明面上的力量也就这些,至于那些暗地里的力量,暂时是用不上了。
现在只能等了,急不得,必须保持清醒头脑。
田碧瑜坐到沙发上,张茶花过来倒了杯水。
田碧瑜端着杯子,继续想心事:“听小宅说,照过面的只有章英,刘德山跟她是恋人关系,难道是章英告诉过刘德山什么?对,很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