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创进来,田碧瑜欠起身问道:“喝酒了?”
“你真是狗鼻子,刚一进来就闻到了?”林创笑道。
田碧瑜下床,帮他换上睡衣,又让林创刷了牙,才相携着上床,钻了被窝。
“赶紧做作业。”
一进被窝,田碧瑜就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别急,有正事。”林创阻住她伸来的黑手,低声道。
“什么正事?”
“朱道山告诉我,王某人要来上海组建新政府了。”
“啊?什么时候?”
“近期,没说具体日程,我也没问。估计问了也是白问,王某人现在像惊弓之鸟,行程都是保密的。”
“不问是对的。”
“你明天向总部发报,报告这一情报。另外,听朱道山的意思,他们和日本人已经签订了协议,日本人会在财政、军事等方面,给新政府以支持。王某人和朱道山之流现在还在做着美梦呢,以为日本人会遵守协议,将军队退出山海关。”
“好,我明天就发报。”
“小瑜,接下来上海将会非常热闹,各路牛鬼蛇神都会莅临上海,估计我们的任务也会有变化,对此,你请示一下总部。”
“嗯。小宅,老板会让你刺杀王某人吗?”
“当初派我来上海的意思,应该是蛰伏待机,我的任务就是刺探最高机密,破坏日本人和新政府之间的合作。至于刺杀一事,大概不会让我执行。不过,估计我们也消停不了。你别忘了,还有一尊大神等着王某人呢。”
“是啊,那尊大神行动能力一流,但谋划能力很一般,如无你的帮助,他怕是难有作为。”
田碧瑜说到这里,忽地想到了什么,侧坐而起,看着林创的眼睛,道:“王某人的警戒力量不消说,一定非常严密,想要刺杀他谈何容易?如果孙寿失了手,你在他面前又露了相,一定会给你带来巨大危险。小宅,答应我,如果这事当真发生了,你一定要第一时间把危险消除。”
林创明白,田碧瑜的意思是将来有一天,如果孙寿被擒而没能自杀成仁,就必须第一时间把他弄死。
林创点点头,答应了田碧瑜。
其实这一点,田碧瑜大可不必担心,林创作为隐蔽战线的战士,早就想明白了,他不会作无谓的牺牲,更不会任危险加于自身。
正如他送给章英的那句话:懂得保护自己,才是真正的勇士。
次日晚,林创回家之后,田碧瑜悄悄告诉他:“已经给老板发电,老板回电是十六个字:‘扎根不易,切勿弄险,潜伏待机,以图后用’。”
林创点点头,对田碧瑜道:“老板不想让我冒险,但一定会让孙寿动手的。希望孙寿这回有长进,能策划一个完美的方案。且等着吧,如有必要,我会助他一臂之力。”
“只要你不冒险,帮是应该的。”田碧瑜道。
“放心吧,诸葛一生唯谨慎,林某从来不弄险。”林创看着她关切的眼神,笑呵呵地宽她的心。
“德性,自比先贤,脸皮真厚啊。”田碧瑜笑起来。
很快来到民国二十八年三月。
得知王院长即将抵沪组建新政府的信息,各路汉奸齐聚上海。
这些汉奸,有不得志的国党要员,有早期投靠日本人的地方豪绅,也有各地绥靖军的军事长官。
他们一直以来头上顶着卖国贼的帽子,虽然享有荣华富贵,但这顶帽子始终压在他们头上,心里总不是那么痛快。无论他们如何光鲜,但不占大义,做事做人总有种灰溜溜的感觉。
而如今,名满天下的王院长要当他们的带头大哥了,而且给了他们“正义”的名分,能不让他们欢欣鼓舞?
十一日,王院长抵沪。
十一至十三日,王院长会同这些追随者在市政府开了三天闭门会议。
林创算不上大员,自然也没有资格与会。
不过,他却被中野云子拉了差,让他协助自己搞好会议安保工作。
会议内容,林创并不知晓,但看与会者第一天还兴高采烈,第二天就有些意兴阑珊,到了第三天,除了个别人脸上看不出什么,大部分人神情凝重。
就连吴四宝都看出了不对——他带领行动大队,也参与了安保工作。
二人在一楼一间办公室里喝茶聊天。
“小明,怎么看这些大官一个个跟死了娘似的?”吴四宝问道。
“不知道。”林创摇摇头道。
“肯定是他娘的分赃不均。”吴四宝撇着嘴道。
“无赃可分,哪有不均一说?”林创道。
“你听听去,到底怎么回事呢?”吴四宝怂恿道。
中野云子在隔壁,正在监听会议内容。
吴四宝不敢去,林创却不怕她。
林创也感觉好奇,起身去了隔壁办公室。
守门的宪兵见是林创,根本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林创推门而入。
见屋里有两台监听设备,中野云子和另外两名特务都戴着耳机,正聚精会神地监听着。
林创走过去,从中野云子脑袋上把耳机取下来戴到自己头上:“我听听。”
中野云子见林创如此无礼,根本不问自己的意见,刚要熊他两句,没想到林创根本不看她,一把把她拽起来,径自坐到她的位置上。
中野云子气极,打了林创后背一巴掌,嘴里骂了一句:“流氓!”
骂完,起身到另外一张办公桌前喝水去了。
“……如此一来,先生一世英名恐怕就要付诸东流了。”耳机里传来一个声音,林创仔细一听,是朱道山的声音。
“日本人不讲信义,先前答应的事,为什么不付诸实施?先生应该进行严厉的抗议!”这是兰向平。
这没头没尾的,让林创听得有些迷糊。
不过,朱道山和兰向平之所以如此愤怒,原因他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无非就是所谓的撤军、政治独立这些条件,日本人反悔了呗。
林创嘴角弯起,露出轻蔑的微笑。
“马进维谷,进退两难啊。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向前,退不得啊。虽然日本人反悔,不会撤军,但我们最低限度是可以保证日占区民众的和平的,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这是辛家广。
静了一会儿,林创才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诸位,余确信东亚联盟运动之发展,将促使渝方抗日分子幡然觉悟,参加和平运动。盖抗日派之理论为中日两国绝对不能共存,东亚联盟则证明中日两国不但有共存之必要,并且有共存之可能,有此事实之证明,则抗日派之理论,自然消灭,而同归于复兴中国,复兴东亚之一途。
为此,余意已决,就按日本人的意图成立新政府吧。只要为民众谋取和平,为国家争取休养生息的机会,余个人名声何所计哉?唯望后人能洞察余之苦心。
”
不用说,这就是王院长的声音了。
林创嘴角再次泛起轻蔑的笑。
“吾等之复国,要在忠义,故先总理的三民主义大旗不能丢。
新政府要改造和组建军队,军队要改名为忠义救国军。吾等组建军队之目的,不谋与渝方抗日分子进行军事对抗,只以反赤为宗旨,同时协同日军维护地方治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