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喝。阿庐,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摆酒吗?”林创没动酒杯,看着张劲庐的眼睛问道。
“是啊,为什么啊?”张劲庐这才想起,眼前这位可不会无缘无故地请自己喝酒,一定是有事。
“有两个原因。”林创道:“第一,昨天晚上我行事鲁莽,差点坏了你的事。为这事,我摆酒给你道歉。”
“道歉”一词把张劲庐吓了一跳,赶紧双手连摆,急道:“不不不,爷,你怎么能给我道歉呢?你那样做别说没错,就算错了,坏了我的公事,也是应该的。谁叫我考虑不周全呢?”
“行,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现在想明白了,过去我对你,好像无所谓,但是,一见你跟一个陌生男人去跳舞,当即就受不了了。从那一刻起,我才真正知道我内心深处,是多么在乎你。阿庐,你可以说我霸道,可以说我不可理喻,但我这颗心,你应该能够了解。”林创“深情”地说道。
一番话把张劲庐给说哭了。
平时跟个假小子一样的人物,此时竟哭得泪眼婆娑:“爷,你可别这么说,我,我何德何能,让你如此在乎?”
林创伸出手,给她抹了抹眼泪,温柔地说道:“别哭,你笑起来好看,一哭就丑了。”
“嗯……。”张劲庐听话地点点头,慢慢止住了激动的泪水。
“爷,第二个原因呢?”张劲庐问道。
“第二,我想问一问,你打算如何完成我交给你的事?”林创问道。
“啊?”张劲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哦,你是说苏家?”
“是,我一想起苏银就恨得牙痒痒,他妈的,竟敢搂着老子的女人跳来跳去!你要是下不去手,我就亲自出手,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林创“咬牙切齿”地说道。
“爷,你这种霸道的样子真让我着迷!”张劲庐没有回答林创的话,用崇拜的目光望着林创,柔柔地说道。
“说正事!”林创硬硬地说道。
“好,说正事。爷,你先别急,我本来打算借夏耕之口,把苏家牵扯进来,给他家扣上通敌的帽子,不但要让他们入狱为囚,还要夺其家产,让他家永不得翻身。”张劲庐说道。
林创见她的表情很平静,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心道:“怪不得人们把美女比作心如蛇蝎呢,越特么漂亮的女人心越毒啊。”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道:“行啊,这办法不错。”
“可是,现在却有些变化。”张劲庐说道。
“什么变化?不是你又心软了吧?”林创不悦地说道。
“不是,你想哪去了?是因为夏耕。”张劲庐道。
“夏耕?怎么了?”林创问道。
心里却想:“不错,上道了。”
“夏耕就是那个地下党,今天中午我把他抓起来了。这家伙看上去很文弱,没想到这么硬气,老虎凳上了三回,晕过去三回,硬是一句有用的话不说,还不断地大叫痛快。爷,说实在的,这样的人,我真是第一次见。难道,真有不怕死的人?明天我准备给他上电刑,只要他开了口,我才好把苏家扯进来啊。”张劲庐道。
“不行,不能给他上电刑!”林创情急,想也没想,连忙说道。
“怎么了?爷,你动恻隐之心了?”张劲庐没想到林创反应这么大,连忙问道。
林创抿了抿嘴唇,问道:“阿庐,你说实话,你对夏耕这个人,有什么看法?”
张劲庐愣了愣,略一思考,答道:“硬气!”
“硬气?”林创问道。
“是硬气。我抓他的时候,他正在上课,虽然我们是以听课的名义进的课堂,但显然他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了。让人佩服的是,他一点都没有害怕和慌乱,反而在课堂上侃侃而谈。讲清末四公子,讲谭嗣同,还背了谭嗣同的《狱中题壁》诗,把那些无知的学生给激得群情激愤,我们差点出不来校门。
本来以为他只是一个文人,动动嘴皮子而已,进了审讯室,只要见到刑具就得拉裤子里。没想到人家一点都不害怕,还说打小就对疼痛没有感知,要试试疼痛是什么滋味。上刑的时候一直大呼‘痛快’,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才说了一个字的粗话:毬!”张劲庐难得的,用一种低沉的语调讲述段秋水的故事。
“就这样也没招?”林创问道。
“重要的话一个字都没有,就解了我两个疑问,说是如何怀疑尹力叛变的,还有就是为什么不逃。”张劲庐答道。
林创一听就明白了,夏耕招的这两条,其实还是为了给自己掩护。
大概,他之所以坦然入狱,就是为了这两条吧。
想到这里,林创不得不被这个书呆子的表现所感动。
过去只听说过陈树湘不愿降敌而断肠自尽、陈若克和腹中孩子一同被日本鬼子剖杀的惨烈故事,没想到现实中,就在自己身边,还有这么一位铮铮铁骨英雄。
林创沉默半晌,对张劲庐说道:“阿庐,夏耕虽然迂腐,但真是让人佩服,让人敬重。这样的人,你不应该去害他。”
张劲庐点点头道:“是啊,我一开始是生气,赌气,就想看看这个人是不是跟他自己说的那样有骨气,后来我见他那样,也是真心佩服。爷,你说,他一个读书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来阵大风能吹八丈远,他怎么这么硬气?”
林创道:“我也不懂。反正我上学的时候,老师曾说读书养气,养浩然正气,大概这夏耕身上就是这种气吧?”
“嗯,也只能这么解释了。”张劲庐道。
“你可不能害他了,谁愿意对他用刑就让谁去,你找个借口,别对他用刑了。万事别做太绝,若是上了地下党的黑名单,整天担惊受怕,咱犯不着。”林创小声说道。
他的语气透着十分的关心,张劲庐就当是丈夫对妻子的关心,倒没往别处想。
“嗯,我明天就把他送到市中心医院,就说已经不能再审了,等治好伤再审。”张劲庐点头道。
“上边不会对你有看法吧?”林创问道。
“审出他后面的人物,是我的功劳,跟别人无关,谁会说什么?当然,李副主任除外。我就说人给打坏了,李副主任也不会说什么。”张劲庐说道。
“那就好,来,阿庐,咱喝一杯。”林创得到了自己所有想要的,边说边心满意足地举起酒杯,与张劲庐碰了一下。
张劲庐与林创碰了杯,一饮而尽。
知道了张劲庐的打算,林创以为,只要明天一早把情报通报给江山,凭地下党的能力,从市中心医院把人救出来还不易如反掌?
然而,他想不到的是,平静的海面下往往是汹涌的激流。
搅起这股子激流的不是别人,是范军。
范军这个人很有野心。
虽然在张劲庐手下当差,但他一直不服气。
一是他有大男子主义,对女人向来看不上眼。尤其他觉得自己长得又高又大,孔武有力,又有智谋,每次听张劲庐的指挥,心里总不是滋味;
二是他觉得张劲庐之所以上位,就是靠着那什么,根本没有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