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海银行现任行长陈儒,正在宽大的办公室里喝着功夫茶。
陈儒现年四十多岁,长得白净,书生气十足,看上去气度儒雅,正如他的名字一样。
陈儒是浙江江山人,是李春风的同乡。
正如李士群所说,陈儒确实是李春风的金主,军统局的经费,不光是上海站,几乎整个军统系统,大部分都是陈儒筹措而来。
同时,上海银行也有李春风个人的股份。
此时,陈儒正在好整以暇地品着正宗的明前龙井。
话说战乱年代,能品上正宗的明前龙井,真是很不容易了。
这还是李春风好不容易搞到的,通过“青帮”辗转数人之手,才送到陈儒的手上。
茶虽不多,但贵在人情。
陈儒把一盅清澈碧绿的茶汤倒进嘴里,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着茶香。
有些苦涩,但回味甘甜,久久不去。
“的是好茶!”
陈儒满意地咂咂嘴,自言自语道。
“不好了,行长,外边来了好多日本兵和特务!”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秘书蔡东妍神色焦急地冲了进来,不等陈儒发问,皱白的脸,指着外面说道。
“什么?日本兵?”
陈儒心中一惊,忽地站起来,往门外冲去。
跑到一楼大堂,果然见手执三八大盖的日本兵把银行大门团团围住,而大堂里全是清一色的黑衣制服男子。
这些人手持短枪,正对着柜台里的职员,职员们惊恐地张望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陈儒当然知道,穿这种衣服的,是特工部的特务。
陈儒打眼一看,见领头的是一位高大魁梧的中年人。
他认识,此人就是特工部行动大队大队长吴四宝,青帮弟子。
“吴大队长,您这是何意?”陈儒连忙冲吴四宝走过来,开口问道。
“陈行长,我们接到情报,上海银行私通重庆,吴某人奉命查封。”吴四宝说道。
“吴大队长,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哪,我陈某人规矩经商,有毒的不吃,犯法的不做,政治上的事情向来不感兴趣,私通重庆从何说起?”陈儒自恃富商身份,又跟青帮大佬杜老板有点交情,所以并不怵吴四宝。
“少特么废话!特工部早就掌握你的证据了,死到临头还嘴硬!带走!”吴四宝骂骂咧咧地说道。
“吴大队长,有证据就请拿出来,没有证据你敢胡来?!你不怕我向杜老板告你的状?”陈儒大怒,指着吴四宝吼道。
“呵呵,陈儒,杜老板已经逃到香港去了,远水解不了近渴,救不了你了。”
吴四宝说到这里,侧过头,对身侧一位黑脸汉子说道:“文达,陈行长说我不敢。你让他听个响。”
“是,大队长。”
李文达说着,从腰里掏出手枪,二话不说,对准陈儒身后的蔡东妍就是一枪。
“啊!”
蔡东妍腹部中弹,惊叫一声,呯然倒下。
“你,你,你……,你们怎么敢随便杀人?!”
陈儒大骇,望着蔡东妍的尸体强撑着质问道。
“哼!老子最看不惯你们有钱人玩的这些**了。”李文达吹了一口枪口的青烟,轻蔑地说道。
“弟兄们,让陈行长听听响声!”
李文达接着一挥手,特务们向柜台里手无寸铁的银行职员们开枪了!
“呯呯呯!”
“啊!……”
枪声一响,血花四溅,惨叫声此起彼伏,在空旷的大堂里回荡。
眼见自己的员工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陈儒不由得气恨填胸,惊惧交加,眼前一黑,再也站不住,瘫软在地,昏了过去。
“查封银库、账本,如遇抵抗,就地正法!”吴四宝冷然命道。
“是!”李文达应道,随即率领手下执行吴四宝的命令去了。
吴四宝率领行动大队一队,血洗了上海银行,打死打伤二十七名银行职员,行长陈儒及六十八名员工全部被捕,数十万两黄金被没收。
消息一出,整个上海滩顿时哗然。
正如吴四宝所说,这个消息,真令上海滩摇了三摇,晃了三晃啊。
银行血洗案发生之后不到一个小时,林创就知道了。
是赵元祥赶到好寿公司,向林创通报的消息。
“林老板,吴四宝带人血洗了上海银行,打死打伤27名职员,行长陈儒被捕。”赵元祥见到林创之后,焦急地说道。
“什么?!”
林创被这个消息给惊住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李士群和吴四宝会这么疯狂。
上海金融业非常发达,号称“万国银行”。
他们如此大动干戈,难道不怕引起连锁反应?美、英、法等欧美列强会答应吗?
“元祥,别急,慢慢说。我问你,当初我命你把经费存到花旗银行,你照办了吗?”林创首先关心的是自家事。
“已经照办了,咱们的经费是安全的,咱们的人也没有出事。”赵元祥答道。
出事之后,他第一反应就是:“站长真是太有远见了,多亏他提醒,否则,经费泡汤不说,特务们也很容易顺着帐户这条线索查到我的头上。真是险之又险啊。”
“那就好。”林创放下了心。
“林老板,您可能不知道,上海银行是咱们军统的产业,特工部此举,肯定是对我们的报复。”赵元祥见林创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连忙提醒道。
“咱们军统的产业?我怎么不知道?”林创问道。
“我临来上海的时候,吕科长告诉我的,说上海银行行长陈儒是李老板的好友,军统的大部分经费都是他筹措的。”赵元祥回道。
“哦,如是这样,那事情就麻烦了,重庆方面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林创一听,心中暗惊。
“是啊,我怀疑被捕的六十八名员工里面,肯定有李老板的眼线,他不会坐视不理的。”赵元祥说道。
“嗯。元祥,咱们先制定个预案,李老板问起,我们也好回话。”林创道。
“是,未雨绸缪,总好过到时候手忙脚乱。”赵元祥说道。
“首先,我认为李士群杀这么多人,把银行职员从上到下一锅端,肯定是故意的,目的大约有两个。一个是报复,一个是宣战。”林创分析道。
“大概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想激怒我们,引诱我们出手,然后寻找我们的破绽。”赵元祥说道。
“嗯,有道理。”
林创赏识地看了一眼赵元祥,心道:“不愧是吕泽亲选的副站长,有点货。”
“那,依你看,我们应该如何应对?”林创起了考较的心思,问道。
“我觉得有两条应对之策。
第一,可以通过青帮从中斡旋,把陈儒救出来;第二,既然李士群公然宣战,如果不应战,显得我们太无能。所以,我的想法是以暴治暴。”赵元祥回道。
显然他已经有所准备,所以回答起来毫无滞涩。
林创摆了摆手,傲然说道:“你说对了一半,就是以暴治暴。不把李士群打疼,所有斡旋都不会有好结果。即便是求和,也是李士群求我们,而不是我们去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