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天,唐惠明把所有人员都审了一个遍,厨师们都被上了刑,那位负责熬粥的厨师最惨,被打得血肉模糊,不成人样了。
这位厨师熬刑不过,只得招供说是自己下的毒。
可是,当问他哪里弄的毒药,他开始胡说八道,一会儿说在医院买的,一会儿说是从一个江湖骗子手里买的,问他是什么毒药,他一会儿说是鹤顶红,一会儿又说是七步断肠散。
总之没个准。
唐惠明最后明白了,这家伙纯粹是胡说。
无奈之下,只得放过他。
李士群催逼得很急,唐惠明最后实在是没辙了,才把何天木的事向李士群报告。
“什么?何天木那天在监狱?”李士群问道。
“是,他是六点多离开的,说是老婆被人撞了。”唐惠明回道。
“你怎么不早说?”李士群问道。
“卑职糊涂,以为他毕竟是行动队队长,不会干这种事。”唐惠明赶紧认错。
“不单是因为这吧?”李士群冷冷地问道。
“这……。”唐惠明支支吾吾,不敢接话。
正在这时,茅以明进行报告:“报告,张劲庐队长求见,说有要事汇报。”
“唐科长,你先下去吧,何天木的事先别跟任何人说。”李士群吩咐道。
“是。”唐惠明正不知如何下台阶,一听此话,顿时如释重负,赶紧退了出去。
“请张队长进来。”李士群道。
茅以明答应一声,把张劲庐请了进来。
�1�9
张劲庐当然是来密告的。
她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点来,也是受了林创的“点拨”。
张劲庐在对乍浦桥检查站询问时,得知八点前从此桥过去的车辆,只有一辆“好寿”公司的卡车,她心里“咯噔”一下。
职业的敏感,让她顿时对这辆车产生了怀疑。
她问有没有对这辆车进行检查,姓徐的翻译官拍着胸脯说严格检查过了,车上拉的是椽子和檩条,没有任何问题。
尽管徐翻译说检查过了,但张劲庐并不相信。
她心细,看到了岗亭里放着五盒“好寿”保健品,再想想“好寿”公司的车天天在桥上过,林明跟犬养健的关系又如此亲近,无论是日本兵还是翻译官,面对有如此深厚背景的公司,还有好处可拿,谁会傻二吧叽地真的去仔细检查?
不过因为牵涉到了林明,张劲庐没有追问,只是问了押车的人是谁。
徐翻译回答说是供应部的赵经理。
“赵军江?”张劲庐心中暗惊。
对于赵军江,张劲庐自然认识,在别墅工地负责嘛。
“赵军江的身份是经理,他会押车?况且,他在别墅工地负责,他为什么会押分厂工地的工程车?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张劲庐暗暗想道。
“如果车里真的藏着被救走的犯人,那么,是赵军江个人所为,还是受林明指使?我要不要深查下去?这条线索要不要向上报告?”张劲庐想不出所以然来,就把这个问题藏到了心里。
接下来,张劲庐为林明的问题因扰,查案的兴趣缺缺,任手下到处折腾,自己只躲在车里,苦苦思索着这样一个问题:“林明究竟是不是军统特工?”
当她想到了林明的身家,想到了他在日租界的投资,感觉这个可能性极低。
可当她到别墅工地暗中查了查工人人数是27人时,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
“尖刀说他们一行是30人,除尖刀这个小组回了安徽以外,留在上海的行动队员不正好是27人吗?这会是巧合吗?”
张劲庐再看这些建筑工人,个个精壮,动作真的不像是泥瓦匠,让她越看越感觉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所扮。
再想到此地离监狱只有数百米距离,张劲庐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她掏出相机,暗暗把这些人的相貌拍了下来。
她想,把这些人的照片发给尖刀,很快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回到招待所,已经是下午六点。
张劲庐第一时间找来宁小波,把相机交给她:“这里边有几张照片,你想办法发给尖刀。”
“队长,谁的照片?”宁小波问道。
“不要多问,尖刀一看便知。”
因为林创的关系,张劲庐没有告诉宁小波真情。
在事情弄清楚之前,她不想扩大知情者这个范围,就算宁小波也不行。
宁小波走了,张劲庐在办公室里陷入了苦恼之中。
虽然没有得到尖刀证实,但张劲庐已经把赵军江列为头等嫌疑人了。
“怎么办?我要不要报告?”张劲庐在办公室里焦躁地踱着步,心里不停地问自己。
忽然,当她的目光看向门口时,猛地停下脚步,呆住了。
门口,仿佛出现了林明英俊帅气的身影。
那天,他就站在门口,笑吟吟地问自己:“你想要什么?”
当时没有细想,以为他想包养自己,现在想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张劲庐慢慢坐下来,手托香腮,望着门口痴痴地沿着当初林明问他的问题思想起来。
“我想要什么?报复之快现在也淡了,权、位、财,现在也不缺了,再想进一步,怕是也不可能。林明说的对,这个世界是男人的世界,女人永远不可能爬到男人上面去。
自己争来争去,最可怜的,是没有一个肩膀让我靠一靠,没有一个怀抱让我歇一歇。别人不知,每当夜里醒来,那种寂寞凄凉的感觉,只有自己知道啊。
难道,我要的是一个男人,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
“头天晚上跟他有了床第之欢,第二天他就巴巴地赶来问我,显然,林明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不是提上裤子不认账的混蛋。我说呢,总感觉他跟平常商人不一样,原来根本区别在于他重情重义啊。
还有,昨天晚上我主动求欢,他却坚决地拒绝了,他的意思是让我离开特工部,不让我从事这个凶险的工作,话里话外,透着关心,透着情深义重。
如果他不重情,送上门的女人让他白玩,他会不玩?
他这些反常的行为,只能说明,他是一个重义的男人,是一个靠得住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不正是我要的吗?”
重情重义的男人,这就是张劲庐思考之后给林创下的结论。
“如果他是军统,他肯定会利用我获取情报,怎么会劝我离开呢?这不合常理,也不符合逻辑啊。”
“对。林明肯定与重庆方面没有关系,如果赵军江是军统特工,那也是他瞒了林明。”
张劲庐越想越感觉有理。
她并不知道,自己内心不希望林明是军统,这个心理给了她自己一个暗示,让她不自觉地循着这个结果进行过程求证。
“可是,他那么信任赵军江,赵军江也是他带来上海的,他能脱得了干系?如果把赵军江的事报告上去,肯定对他不利。丁主任跟李士群不合,而他又跟吴四宝的关系这么深,弄不好会被丁主任和何天木借机弄到监狱里受刑。”张劲庐进而想到。
很自然地,她脑海里出现了林明受刑的画面,一想到林明遍体鳞伤、鲜血淋漓的样子,张劲庐就心疼得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