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就别怪我无情。我指着先父在天之灵发誓,从今往后,无论你在上海还是回到日本国内,我不会让你再接到一单生意!
龟田!”
“嗨依!”龟田应声而入。
“把这个蠢猪请出去!”犬养健冷冷地吩咐道。
犬养健这番话说得十分决绝,半点不顾念同胞之情,不但林创感到意外,竹下雄文也是大吃一惊。
他当然明白犬养家族的势力,如果把他得罪了,当真是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年轻的中国人,竟然在犬养健的心目中占有如此重要的位置,重要到让他丢弃多年友情,还让他下狠手置自己于死地。
竹下雄文当下是又惊又悔,后悔万万不该辱骂这个姓林的中国人。
“竹下先生,请吧。”龟田拽了竹下雄文一下,右手一让,毫不客气地要把他请出去。
竹下雄文再不迟疑,他知道,如果不把事情转寰过来,自己出了这个门,真要面临生计大事了。
犬养健说的不错,战前他开了一个竹下设计所,然而在战争中设计所被夷为平地,好在他把所有图纸资料都及时转移走了,否则,他半生心血都将付之东流。
重建竹下设计所,是他的一个梦想。
权衡利弊得失,竹下雄文再不犹豫,向犬养健和林创低下了清高的头颅。
他先冲犬养健深鞠一躬:“顾问阁下,请你原谅我的冒失和无知,我受国内狂热的战争分子影响太深,丢失了做学问之人的本分。从今以后,我会专心做学问,也会为中日友好做点有益的事。”
说完,不等犬养健回答,又冲林创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林桑,请你原谅我的无礼冒犯,从今以后,我会善待中国人,不敢再犯今日错误。
我愿意跟林桑成为朋友,也愿意免费为贵厂和中日文化交流中心设计建筑图纸。
请你原谅!”
说罢,老家伙长躬不起。
这下轮到林创尴尬了。
真没想到,狂妄的而又清高无比的竹下雄文,竟然在权势和金钱面前低下了头。
不管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违心话,痛改前非的态度是表明了。
“这……。”
他看向犬养健。
“林桑,中日友好任重道远,要化解两国人民之间的仇恨,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竹下雄文既然知错,咱们也算感化了一个人,在中日友好的路上算是迈出了第一步。就请你原谅了他,如何?”犬养健道。
“化解两国人民之间的仇恨?这特么不是放屁吗?南京大屠杀死难的三十万同胞的账怎么算?”林创心里暗骂。
不过,他也清楚,没有强大的国家做后盾,在日本人面前,根本就没有平等和尊严可言。而自己要做的事,不是为了狗屁的中日友好,而是为了打败他们!
本来就是敌人,何来友好一说?
当然,如果不是自己有钱,如果不是犬养健当下正需要自己,今日这种局面怎么可能翻转?
同时,他担负的使命,也不允许任性使气。
“竹下先生,我国有句古话:‘知过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你能抛弃狭隘的民族主义,致力于中日友好,那咱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请起。”
林创说着,伸手扶了竹下雄文一把。
“哈哈哈……,林桑真是胸怀大量,佩服佩服啊。竹下,林桑原谅你了,坐下吧,好好敬林桑一杯酒,这个过节就揭过不提了。”犬养健笑道。
云散雾收,三人重新坐下。
竹下雄文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殷勤地向林创敬了三杯酒陪罪。
林创把心里的恶念强行压制住,跟犬养健和竹下雄文谈起交流中心的设计问题。
“二位先生,我的意见,交流中心应该多建设几个模块,尽量涵盖文化领域所涉及到的项目。比如,书画、体育、茶艺、饮食、棋道,这些都应该有单独的馆舍,同样爱好的人,可以聚在一起学习交流,不知二位意下如何?”林创道。
“应该有个文学馆。”犬养健道。
“也应该有个建筑设计馆,中心建成,我可以跟中日双方的在建筑领域的专家交流,也可以讲学。”竹下雄文道。
“文学馆可以有,建筑设计馆没有多大必要。因为各种科学门类太多,不可能都涉及到。我看,可以建一个学术馆,所有的自然学科,都可以在这里讲学,在这里交流。”林创道。
“这个想法好。竹下,中心建成后,你可以在学术馆讲学嘛。”犬养健道。
“好,那就学术馆。”竹下雄文同意了。
说到这里,林创心中一动,想起一事,道:“二位,下一步我想学学日语,否则,下一步跟不懂汉语的日本朋友交流起来很困难。”
“这是好事。你作为中日文化交流中心的创始人,不懂日语会让人笑话的。”犬养健赞同道。
“那好,就先请二位当当我的老师。安津小姐,请取笔墨来一用。”林创对安津美枝子道。
“嗨依!”安津美枝子应了一声,命人取来了笔墨。
林创拿起笔,写下了“日语”、“文学馆”、“学术馆”、“书画馆”、“茶艺馆”、“小餐厅”这几个词。
“犬养先生,先教我这几个词吧,用日语怎么写,怎么读?”林创道。
“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林桑,好学精神令人佩服啊。”犬养健笑道。
犬养健把几个词翻译出来,一边写,一边读,还一边解释。
林创很快就学会了。
原来,林创想到竹下雄文设计的图纸肯定是日文的,他不懂日文,担心就算“日语小学”的设计图纸摆在自己面前,自己也不会知道。
所以,为了避免引起犬养健的怀疑,他把“日语小学”这个词嵌在刚才那几个词里,分别学会了“日语”、“小”、“学”这几个词,再去寻找图纸,就不至于当睁眼瞎了。
三人边喝边聊,到下午二点,酒足饭饱,各自散去。
“先生,用不用我去盯着竹下雄文,查找一下他的住所?”车上,坐在副驾驶上的李洪林回过头来问道。
他跟易莲花一样,称呼林创为先生。
“不到时候,还有几项工作要铺垫。”林创闭着眼睛把之后要做的事想了一遍,睁开眼说道:“洪林,你去买点白磷,最好在法租界买,如果法租界买不到,再到公共租界看看。记住,一定要易容,不能让店主看到你的真实模样。”
“是!先生,你想要竹下雄文的命?”李洪林颌首应下差事,继而问道。
“老小子骨子里看不起我们中国人,今日还骂了我,死有余辜!要不是还用得着他,今天晚上就是他的死期!
不过,老小子死不死的,看他造化了。”林创眯着眼睛,恨恨地说道。
“他妈的,敢骂先生,简直活得不耐烦了!”李洪林骂道。
“先让他活两天,给我把活干完再说。”林创说完,又吩咐纪老六:“老六,你把我送到吴府,然后把莲花和洪林送回厂去。找纪军把那幅《秋窗读易图》找出来,放到车上备用,再到吴府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