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让小伶先给你收拾屋子,然后再带你各处转转,熟悉熟悉人头。幼山中午才回来,到时再给你介绍。”杨贤芬微微一笑,同意了。
“林先生,请。”白小伶一伸手,让了林创一下。
“那好,太太您忙,有珠暂且告退。”林创站起来,微一鞠躬,随白小伶出去了。
杨贤芬看着林创的背影,暗自点了点头:“嗯,不错,这个年轻人知书达礼,让人一见忘俗。就是不知道幼山满不满意?”
……
白小伶在杨贤芬面前低头垂手,乖巧得像只小猫,可一离开她的视线,立刻就抬头挺胸,变成了一只骄傲的天鹅。
不过,这只天鹅在林创看来,跟鸭子差不多,轻浮浅薄,哪有一点高贵的气质?
白小伶拿出一串钥匙,打开西排最北边这间屋子。
林创进去一看,发现屋子不大,地面和墙壁却是挺干净,尘土不多。屋里除了一张木板床,别的家具一应全无。
“高三妹,老钟,你们过来。”白小伶站在门外,冲着远处喊了一声。
不一会儿,过来一男一女。
“林先生,你出来,给你介绍介绍。”白小伶道。
林创依言走到门外。
从白小伶的称呼上,林创就知道来人一个是花匠钟庆和,一个是采买高三妹。
钟庆和腰上系着一个围裙,显然刚从花园干完活。
他看上去有五十多岁,个子不高,但很精壮,鸽下一缕短须,眼睛非常有神,脸上的皱纹像刀刻的一般,棱角分明,一看就是个在尘世沧桑里摸爬滚打多年的人,而且一定极有性格。
高三妹身子比较单薄,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样子,有些文弱,跟白小伶差不多高,身材偏瘦,脸很白,是那种病态的白,表情似乎略带忧伤。
林创还敏锐地注意到,二人不经意间瞥了白小伶一眼,钟庆和那一眼是厌恶,高三妹那一眼则有怨恨。
林创不由暗暗称奇:“看来,这俩人跟白小伶的关系不是很好。”
“老钟,高三妹,这位是新来的老师,教小少爷的,姓林,你们以后要叫林先生。”白小伶介绍了林创。
“林先生,这是老钟,钟庆和,管花园,也打打零杂。这是高三妹,采买兼打扫院里卫生。”接着又介绍了钟庆和与高三妹。
“林先生。”钟庆和与高三妹躬下身子先向林创问好。
“钟大哥,高姑娘,你们好。”林创笑着向二人伸出手。
钟庆和似乎对林创释放出的善意有些不知所措,迟疑了一下,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双手伸出,跟林创握了握。
林创把手伸向高三妹,高三妹脸上泛起一片红晕,也是迟疑着,跟林创握了握。
林创感觉她的手微凉,心想:“这人有病吧?为什么大夏天的手心是凉的?”
“小伶姑娘,请你给我拿只扫帚和一块抹布,我清扫一下。”林创跟钟庆和、高三妹见过礼之后,转脸对白小伶说道。
“林先生,别请啊请的,我们都是下人,不用这么文绉绉的。”白小伶面无表情,摆了摆手,以一副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你是下人,我不是下人好不?空有一副好模样,原来如此浅薄啊。”林创一听她把自己列为“下人”一列,心中对她的恶感进一步增加。
不过,他是来破案的,不是真来就职的,当然也犯不上生真气。
不生气归不生气,但挑拨离间林创却是会的。
“小伶姑娘,我可以对别人不客气,但对你必须客气。”林创笑着说道。
“为啥?”白小伶不解。
“我看得出来,你其实就是府里的大管家,除了先生、太太、少爷之外,这院里就有最大。所以,以后还请你多多关照啊。”林创说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白小伶一听林创这话,神色缓和了好多,眼里有了神彩,忽闪忽闪的。
“看看你手里这大挂钥匙就不难知道。钥匙是什么?是权啊。”林创道。
“呵呵,有意思,不愧是念书的,聪明!”白小伶干笑了两声,冲林创伸了伸大拇指说道。
“通房大丫环,能没权吗?”
没想到,白小伶的话刚一落地,钟庆和冷冷地怼了一句。
“钟庆和,你胡说八道!”白小伶被这句话一下子给激怒了,杏眼圆睁,低声斥道。
“得,见效了。”
林创见此情景,不由暗乐。
“我胡说八道?你做过的那些事别以为瞒住了太太就瞒住的别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钟庆和冷冷地回击。
可能是惧怕杨贤芬听到,二人虽然愤怒,但声音都压得很低。
“我做了什么事?你哪只眼看到了?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告诉先生?”白小伶急赤白脸地问道。
林创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感觉很丑。
真的,女人如果发怒,再美的人也能变丑。
林创还注意到,高三妹眼神变了,怨恨变成了讥诮。
“这种眼神很容易让人想到怨妇二字。莫非她也跟朱道山有染?如果是真的,朱道山可真让人看不起了,剜到篮里就是菜,这得有多饥不择食啊。”林创心里转着肮脏的念头。
“白小伶,你是谁啊,你一定能做出来,我信。但是,你别以为自己很聪明,其实你很笨知不知道?别的不说,林先生是老师,放在大清那会儿,这叫西席,不是下人,地位可比通房大丫环高多了。你以为你是谁,敢把林先生当成下人看待?”钟庆和很聪明,可能也怕白小伶真是给朱道山吹枕头风,连忙把话题一转,把林创给拉进战团。
这话说的很贼,看上去是替林创打抱不平,其实是想转移白小伶的火力。
“妈蛋,这老家伙不是好人呐。”林创自是看透了钟庆和的心思,暗自骂了一句。
“不不不,钟大哥,你这说法不妥。现在是民国,不是大清,从法律上讲没有下人、仆人一说,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就算硬分层次,咱们也是一个层次上的,白姑娘说的没错,我就是来讨口饭吃的,当然,你们也是来讨口饭吃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我凭的是书本,你凭的是手艺,二位姑娘凭的是勤劳的双手。”林创说道。
“哼,三妹是凭双手,有人可是凭的卖弄……。”钟庆和冷冷地说道。
“你!钟庆和,你真想鱼死网破吗?”白小伶本来听了林创的话有些消气了,听到钟庆和不阴不阳的话,立即又蹦了,嗓门一下子大起来,指着钟庆和的脑门子说道。
钟庆和听她声音扬起,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楼里,咂巴咂巴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林先生说的对,都是讨口饭吃,谁也不比谁强到哪里去。真有本事的就去当官太太,欺负老实人有什么意思呢?”钟庆和老实了,高三妹出面了。
她说起话来细声细语,没有钟庆和那么火爆,但绵里藏针,扎起人来也挺狠。
“高三妹,你这是嫉妒!自己没本事,男人不喜欢你,能怨得了旁人?”白小伶立即把炮口对准了高三妹。
林创心中一动:“嚯,这话的信息量不少啊。难道高三妹也想爬朱道山的床?也对,都特么想登上高枝,不付出身体上的代价能登上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