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川也担心尾岛是因为前田之死而失去了理智,他担心一旦冤枉了西村,等回去之后该怎么想“福将”交待?况且,接下来的行动也离不开这个西村,即使原路折返也得补充给养,看眼前这么多的民兵武装,如果手里没枪那不等于拿鸡蛋往石头上撞?因此,早川还是惦记着西村所讲,他要通过那个补给站来试探一下西村的真伪。于是,他走到了“西村”的跟前蹲下身,拍了拍他肩头以示安慰。然后,突然拿出随身携带的军用地图递到了“西村”的手上,说道:
“指指看,离你说的那个补给站还有多远?”
“西村”瞟了眼早川递过来的地图,随手丢在了一旁,转而从背囊当中取出自己的地图来,他先是抖开军用斗篷罩住自己和早川,然后点亮了点头对着展开的地图略一打量,随即便指着一处标示说道:
“不远了,大约一点五公里的样子吧!”
早川顺着“西村”手指的位置仔细的看了看,果然有一处补给站的标志赫然在地图上,咦?早川心里陡然一沉,一大块的阴影浮了上来。他用充满疑虑的眼神望着“西村”,仿佛是读懂了他的眼神似的,就见“西村”点了点头说道:
“是的,他们给你的是一张十年前的军用地图。”
“西村”关了电筒收了地图拾起了斗篷,然后不声不响的站在了一旁,他平静的看着满脸失落的早川暗自想:多亏了我准备的充分,预先偷偷加注了这个前苏军废弃的补给站,不然的话,刚才那一刻就已然露了馅儿,现在好了,熬过这一关以后又可以拖延一段时间了。等到了那里之后再见机行事吧!想罢他转而看了浅野一眼,碰巧浅野也在看着她,“西村”冲着浅野眨了眨眼报以感觉的一笑,立时浅野的心如潮涌手脚都有些软了。一旁的尾岛恨恨的咬着嘴唇,眼里的寒光一闪露出了一丝杀机。
所有这一切转瞬即逝,早川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就听他低声的命令道:
“西村浅野打前站,尾岛和我断后,目标补给站,行动吧!”
37.4.1
日本 冲绳 刚刚激战过的安全屋
01:30
叱!浸满鲜血的衬衫被一撕两半,破裂处腾起一层血雾来,一只沾满了鲜血的手将碎布丢进台盘里,然后又迫不及待的点开了龙头,哗!清亮的水流涌了出来随即变成了鲜红的颜色。他痛苦的俯下身去,艰难的凑到水流前,咬紧牙关冲洗着自己的脸。泥巴、汗水加上斑斑的血点干结在皮肤的表面,就像马路上的痰渍岩石上的苔藓一时很难冲洗下来,再经他的血手一胡撸就更是一塌糊涂,等他抬起头来对着装饰镜端详时才发现,他已经把自己弄得不成样子。于是,只好拿起毛巾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混乱抹了几把,这才勉强露出他的五官来。
哦!浩志呻吟了一声伏在台盘上大口的喘息起来,左肋处的伤口仍在汩汩的冒着鲜血,他知道,如果不能尽快的缝合伤口并且止住血的话,那么他很快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厥,然而他此刻已如丧家之犬无处可去,更不能冒然到医院就医。因为杀师背主的行径已经毁了他忍者的名声,加上他又违纪抗命更是断了他特工的前程,到了现在他只能自己想办法处理自己的事情。此刻,浩志除了疼痛难忍外还有一点惶恐,毕竟他的阅历太浅,虽然此前风头很顺加上手辣心狠,即使杀人无数也没觉出什么,但是当他身带重伤濒临死亡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有熬不过去的时候。
他咬着牙疾奔了将近两公里的路程,这才回到了刚刚发生过激战的这套安全屋,他一头撞进院门的时候仿佛还能嗅出满院子的血的味道,而当他跌进房门的时候恍惚又看见了金英玉的真切面容,他知道这是因为虚弱而产生的幻觉,因此他提醒着自己执意从心里排除掉这些阴影。于是他闭上眼集中起精力,一咬牙拔出了那柄錾入左肋的短剑,跟着,他一手捂住汩汩冒血的伤口,一只手撕开了衣服,做好准备要处理那条伤口。现在,他稍稍喘了口气让神智保持清醒,然后脚步踉跄的出了卫生间,他在客厅和卧室里一通翻箱倒柜,竟然找到了酒精棉球纱布针线和一瓶中国的五粮液。
他咕咚灌下一大口酒,烧灼的感觉从舌尖一直延续到了心头,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感觉真气聚敛手上也有了准头,于是穿针引线棉球蘸酒,眨眼的功夫就准备停当收拾利落。随后他深深的吸进一口气,等到肺满腔鼓伤处裂开嘴儿的时候,他便开始消毒止血缝合伤口。虽然这是个简单的急救处理工作,但是换成自己给自己做可就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儿了。浩志想象着自己正在砧板上面做料理,但感觉自己却像是一块案板上肉,他的每一针都扎在自己的心头,每一线都从五章六腑里穿过。到了这会儿他才想起恩师广濑来,羡慕他能一枪毙命该有多痛块。
浩志呲牙咧嘴的缝合好了伤口,跟着又唏嘘喘叹的包扎好了伤处,这才满头大汗的跌在了床上,现在他才真的感觉疼极了,加上失血过多引起的虚弱,堪堪就要虚脱昏厥过去了。他只好佝偻着身子蜷缩在床上,想尽快忍过这段艰难的时刻,不料脑海当中竟然莫名的现出了金英玉因伤卧床的情景来,他猛然醒悟到原来自己现在所躺的这张床正是金银玉躺过的地方。他的心猛然一抽禁不住虚汗直流,他赶忙摒住一口气,暗压心惊的自我安慰道:好啦!这女人已经死了多时了,就算她阴魂不散也难近我身,想我早已练到真气护体的境界,虽然现在有点撒气漏风,呵呵!又奈我何?
浩志强打起精神驱散心头的阴影,他刚想闭气敛息自我调理一番,不料,一阵阴风破窗而进直吹到他赤裸的身上,竟打得他猛一激灵。浩志不由得疑心陡起心底愈发的感到空虚,禁不住暗自想道:我是否不该回到此地啊?想这里刚刚经过一场血战,死者甚多自然充满了阴气,而我此刻正好身负重伤因而阳气不足,正是颓靡衰落之际,如何能与众多冤死的鬼魂抗衡呢?哦,还是收拾收拾赶紧离开此地吧!浩志刚刚萌生了离开的念头却又想道:如果有处可去,那又何必来此呢?嘿嘿!罢了。他咧着嘴惨笑了几声便又放弃了这个念头,心说:死都死了还能咋的?
浩志把牙一咬眼一闭,硬挺挺的往床上一躺,任它幻象扰心阴风侵体也不再理会了。大凡走投无路之人就有这么一个好处,死猪不怕开水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横竖反正都是一个死,爱咋地咋地!说来奇怪,浩志一拿出这泼皮一般的心态之后,他反倒没了负担,躺得也踏实多了。他在经过了这番折腾之后,此刻是既虚弱又疲惫,所以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这个瞌睡打的真是太及时了,这对他来说算得上是最宝贵的东西。不仅可以帮他恢复体力,更能助他重树斗志,等他一觉醒来,未尝不又是一个刁钻鬼道心狠手黑的浩志!
可他这觉睡得却并不踏实,这心理上的学问抽象到了很有些鬼祟的境地,虽然它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却也是真实存在的一种物质,只不过它无形而已,浩志心里面有鬼,不是他想关就能关得住的。当他沉沉睡去,樊笼也尽数拆去,阴魂便再次凝聚。恍惚间,浩志觉得自己的对面坐着一位老者,他童颜鹤发面带嘲讪,诡异的眼神不错眼珠的盯着他看,浩志感觉此人有些面熟,却又不想去回忆到底在哪儿见过,就这么抵制的拽住自己的思路,想奔着梦里的方向继续赶路。不料,那老者却忽然把脸一沉,手指着他厉声厉色的数落起来,言语间七窍流血面目也变得狰狞起来,浩志的心怦怦乱跳起来,他猛然认出这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广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