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伯猛然记起了封疆平曾经拒绝加入讨论,他的借口就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舰长商量,想必,封疆平和舰长之间早已就某项秘密行动达成了一致,哦,这也太不像话了嘛!再这么发展下去,这条“中华神盾”舰岂不是要脱离反间局的监控,哦,这件犀利的武器随时都有失控的危险!班伯心中猜疑的灰烬尚未全息,恼怒的火焰随即复燃,他警觉的闪眸朝舰长望去,不期却瞥见了角落里安然品着咖啡的吉贺年。
班伯的心头又是微微的一震,暗叫道:他这么惬意的表现可是超乎寻常啊!莫不是他也和舰长政委串通一气,单单把自己屏蔽在了一旁?班伯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孤立处境,他坚定的以为,吉贺年提出的调整航线的主张已经被舰长和政委悄悄采纳了,而摆放在甲板上的这一小队“蛙人”证明了舰长一伙人已经改弦更张,未经批准就擅自背离了原来的行动方案。他们这是想干什么?他们难道不知道违抗军令的严重后果吗?
班伯想到这里已然坐不住了,他此刻最急于要做的事便是找到舰长,然后将他拉到僻静之处好好的“理论”一番,然而他的这股内急当真逼迫了他的原形,让他不由自主的从幕后走到了台前。要知道一旦“影子”脱离了阴暗,他就会像烟一样的顷刻消散,如果再把自己暴露在阳光下,那么他的优势和特长更是不复存在了。
此刻急火攻心的班伯已被惊慌扰乱了心神,因此他没能捕捉到一件本来不算困难的发现。原来,貌似陶醉在咖啡香醇之中吉贺年,其实他的视线正透过舱顶上的反光灯板,巧妙的落在主炮后面的前甲板。
从那里他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一个“蛙人”,那正是似猎犬一样蹲伏着的“死结”韩放。哦,这个特战队的小队长日头底下全副武装的蹲伏在那儿…这显然不是在晒日光浴的牙!莫非…“蛙人”小队另有什么行动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在他内心引起极大的震撼,其惊怵之巨绝不输给班伯脸上的骇然。吉贺年在震惊之下把一大口热咖啡囫囵个的吞下了喉咙,直烫得他拧眉瞪眼额头冒汗,一个恐惧的念头按捺不住的冒了上来,莫非,他们发现了那个信号的来源吗?哦,不会呀!除非吕律调没有按照指令反置后台窗口的设置,哦,这个女人怕是早已就发现了自己吧!
吉贺年惊恐之中猛然发现,班伯脸上的神情突现异常,他急忙忙的起身离座朝着门口走去,那动作的幅度表明了他的慌张程度远在自己之上。哦,看来,得好好利用一下这个人啦!也许,在堪堪落败之际还有一丝转机吧!吉贺年打定了主意之后反倒沉住了气,他慢慢掏出手帕来将额头上的汗水悄悄拭去,接着端起杯子继续摆出一幅怡然自得的神情,但他的听力已如猎隼般的随着班伯撒去,而此刻他喝到嘴里的咖啡却早已经没有了滋味。
29.4.6
中国南海 西沙群岛 独船式围网渔船
10:25
嘎吱、嘎吱、嘎…
木质舱板经受不住多重压力的挤迫,连续的发出有节奏的响动,就像匆忙赶路的脚步声片刻也不停顿。吃水很浅的船舷压不住激越的水流,偶尔会有翻卷着的浪花冲上甲板,但很快又像麻雀一样的飞走,竟连一滴水渍都不留。阳光几乎是从头顶上直射下来,轻而易举的击穿了漆面斑驳的顶棚,再从稀落的棚板缝隙当中钻进来,垂落了几道宽窄不一的光带,简陋的船舱里幽暗又狭窄,却因此有了微弱的照度以及少许的色彩。
一只墨绿色的水壶挂在左手边的舱壁上,像个钟摆一样的随着船的颠簸左右摇晃。一柄弯钩状的消防斧静静的平躺在右手边的角落里,光滑的斧刃像一排锋利的牙齿,幽幽的折射出惨烈的光来。一双大手左右分开呈现出十点一刻时的状态,看似随意搭在光滑的轮舵上,实则重推如托泰山轻揽似抱婴孩。一束穿过棚顶的阳光刚好落在了这个人的肩头上,虽然光照朦胧亮洒迷离,却不经意的映出了一张黝黑粗糙又棱角分明的面孔来。
此人身量不高身材也不粗壮,却有着老藤一样坚韧的骨架和筋腱,当他往驾驶舱的中央一站,就宛如立起了一株盘根错节的古树一样,就靠着天生的一副宽脚掌,十指张开抓牢舱板有如吸盘相仿,就算有再大的风再高的浪,他也照样能在船上站得消消停停,依旧能把船使得稳稳当当。
他有一张瘦削的脸和一副硬朗的下颌,他的鼻梁挺括却眼窝深陷,如果不是眸子闪亮,几乎就看不见他的眼。他的外形极度干练,浓缩得就像一尊铜像,当阳光洒落在身上时,就像披挂了一副金色的铠甲,而当海风拂面时,铮铮傲骨凛凛风范都透着金属一般的质感。
他原本是这里土生土长的海南渔民,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海域,如果追朔到上上以及再上一个世纪,那些珍珠般散落着的南海岛礁上随处都见他先人的足迹。而今,这里的渔民已经很少再到这片海上来了,有太多太复杂的原因改变了他们最简单最质朴的生活习惯。
但是唯有他,名不见经传的“船长”单奇雄与众不同,他总是驾驶着这艘破旧的小型围网渔船,执着的坚守着这片祖宗留下来的海疆,多少年来,他的根在广袤大陆,心却系着失落的疆土。
他曾经孤船漂远洋到达过祖国海疆的最远端,带回了那里盛产的深海大鱼。他也曾只身闯东海冲到了钓鱼岛的最近处,把飘扬着五星红旗的帆影留在了荒岛的背景。今天,他要到西沙这片富饶的海域,在被侵占的岛礁上竖一块镌刻彪名青史的丰碑。
“船长”仿佛是脚下生了根似的稳稳站定,他用单手把定了舵轮,伸出另一只手去摘下水壶来,他用牙齿咬开了塞子,跟着嘴对嘴的一仰脖,咕咚一口灌下去,立时,一股烈性酒的味道便在舱内蔓延开来,随即血贯瞳仁撞红了脸膛,一腔热望跟着冲出了眼眶。
“船长”的视线焦急的越过了船弦,澎湃之中再一次触碰到海面,终于,他在湛蓝的海水当中猛然发现,有一层白色的沙曼正在水下若隐若现,它逼退了大海的幽炫,让耀眼的颜色逐渐变浅。不由得,他的眼中泛起了一阵微澜,似有一束荧光隐隐在闪,像是牵挂的雷达终于搜寻到了惦念的回波,一时间,心灵之窗上激起了星星点点。
呵呵…
“船长” 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一颗疲惫的心终于得到了慰籍,他惊喜的发现,这片从先人手上传承下来的海中土地,虽然在后人的手里疏于打理,却没有因此而显出颓废丧气,相反,却始终都焕发着勃勃生机。“船长”不由得悲喜交加心生愧感,于是难免不激情澎湃唏嘘嗟叹,就好像久别重逢相见恨晚。
在“船长”的眼中,这里成片的珊瑚好像珍宝一样的瑰丽,就连深浅不一的纹理都如翡翠一样的细腻,其实,在“船长”的心中,这片“土地”既有文物的厚重,更有时代的新意,从它斑驳的表面上既能看到尘封下的历史印迹,更能找出变迁中的荣辱标记。“船长”的情绪跌宕血脉贲张,压抑许久的情感如同破堤的洪水一样,止不住的就要宣泄出来了。
突突突….